他那双形状狭长漂亮的黑眸微微一弯:“既是聪明人,日后就不要做蠢事。自找伤心,何必。”
    说罢,薄唇微勾,压下来吻她。
    宁青青从头顶麻到了足底。
    止不住的战栗从唇上扩开,散到全身,她难以抑制地颤动起来,像秋风中簌簌发抖的落叶。
    用唇止住她继续发声之后,他的吻落向她的细长的颈,一只大手拢上来,随手将她的衣裳扯下肩膀。
    不待她作出反应,俊美至极的脸蓦地向下偏去,衔住娇嫩脆弱的她,牙尖惩罚般,不轻不重地一咬。
    宁青青浑身剧震,脑海一片空白。
    在她震惊失措时,他像剥蛋壳一样,动作利落,准备将她从薄薄的云裳里面彻底剥出来。
    “谢无妄!”宁青青倒抽着凉气,艰难地吐声,“我身上有伤,你……还是人吗!”
    声音抖得不成形状。他明知她有伤,却不闻不问,还这般欺负她。
    心头的委屈像海啸一般,一堵接一堵地扑打她的胸腔。
    大手一顿,牙齿松开,滚烫的气息离开了她。有风从窗边拂过来,剧烈起伏的胸脯凉丝丝地痛。
    他缓缓起身,浅淡地笑着,一点点将她的衣裳扯上来,藏起了诱人风光。
    “我是不是人?”他凉凉地道,“说不好。得看情况。”
    他居高临下,左右看看她,然后将她的衣裳拢过双肩,叠在颈项,严实得透不进风。
    宁青青盯着他,试图透过那一对深不见底的幽黑瞳眸,望进他那颗莫测的心。
    半晌,徒劳无功。
    “西阴神女……是真的吗?”她问。
    他冷了脸,垂眸起身:“适可而止。”
    宁青青看着他沉重华贵的衣袍曳过床榻,重重垂落到地上。
    方才他带来的颤抖和战栗仍未消退,她的心脏一片麻木,倒也不疼,只是簌簌声不断,像是在下一场雪。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空空茫茫。
    他往外走,她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轻得仿佛要消失。她感觉到,他和她之间连着一根细若游丝的线,只要他再继续往前走,这根线或许就会断了,断去的那一瞬间应当会非常非常疼,但是疼过之后,兴许便是解脱。
    她安静地等待着。
    他却不再继续向前。身形顿了片刻,返身瞥了她一眼,然后大步走回来,压上床榻,将她狠狠拥进了怀中。
    “别乱想。”他无视她微弱的挣扎,带着笑的低沉气音贴着她的鬓发,哄她,“三百多年了,我只有你一个,这还不够?阿青,知足常乐。”
    她身躯微震,不动了。
    他说得没有错。修真界有名有姓的大能们,哪个不是姬妾成群?能做到谢无妄这一步的男人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而且人家的道侣都是与丈夫旗鼓相当的存在。
    她不一样。她只是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天赋平平,卡在晋阶化神的瓶颈不知多少年了,她和他之间,还隔着化神、炼虚、合道三重大境界,能突破合道修成道君的,天上地下独他一人。他的天圣宫乃是当之无愧的仙门之首,势力遍布三界。
    她没有资格和他平等对话。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的眸中涌起些灰败的情绪。
    “睡吧,快养好伤。”他的声音缠进她的心底,晦暗惑人,“我想你。”
    第3章 不言而喻
    他说他想她。
    他想她什么,不言而喻。
    她有一张肖似传说中那位神女的脸,还有一副令他爱不释手的好身段,因为她爱惨了他,所以床笫之间总能极大地满足他的征服欲。
    他忙起来虽然会十天半月不记得她,但只要他回到玉梨苑,总是会抱着她没日没夜地折腾。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都十分纵容她,餍足散懒时,也愿意说些温软的话来哄她。
    她把这错认成了爱。
    宁青青慢慢从他怀中抬起眼睛,茫然地搜寻他的视线。
    “你爱我吗?”她执着地问,“爱过吗?”
    他那双幽深的寒眸中倒映出她小小的脸,惨白、脆弱。
    他的眸色明明冷了下去,笑容却比方才更加温存。
    “阿青想听假话了?”
    嗓音微微哑了些,更是让人耳廓酥麻。
    但话中之意,却是将人冻结成冰。
    支撑着宁青青的那股气陡然散去,她瘫在了松软的云丝衾中,涣散的眸光顺着他凉薄的唇一路往下,划过线条冷硬漂亮的下颌,攀过隆起的喉结,落入看不见的衣襟下方。
    那里藏着结实滚烫的胸膛,里面分明装着一颗跳动有力的心脏,怎就是个无心的人呢?
    “不爱对吗?”她不依不饶。
    他身上的气势更加冷沉,盯了她一会儿,耐心告罄。
    “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他拂袖而去,也没说下一次什么时候回。
    宁青青定定地看着帐顶。
    暖融的灵木光芒正在滋润她的身体、修复她的伤势,随着呼吸丝丝缕缕浸入肺腑,但却无法止住她心中正在下的那场雪。
    簌簌、簌簌,一寸寸落下的,不知是雪,还是碎成灰的心。
    他终于残忍戳破了一切。
    是怪她得寸进尺吧?在他上次出行之前,他们曾共度了一段异常甜蜜的时光,她扣着他的手指躺在大木台晒太阳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她时不时滚到他的身上,冲着他笑。阳光映在他的黑眸中,懒洋洋地泛着无限的纵容和宠溺。
    那天的太阳实在太好,才会让她恃宠而骄。
    她忘了,对于睥睨天下的道君来说,这是一种冒犯。
    妄想掌控他。
    她起了这样的苗头,他便第一时间将她打回原形。
    宁青青吸了一口长气,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淌入耳窝。
    谢无妄没把话说尽。他漏了一句——“看清你的位置。”
    也许这便是他给她留的最后一丝颜面,看在床笫之谊的份上。
    名为道侣,实则是养在院中的娇雀。
    如果她不爱他,那自然可以像一个寻常姬妾那样笑靥如花,用甜言蜜语哄着他,从他手上讨些资源、灵宝,甚至权势,彼此各取所需,其乐融融。
    奈何她爱他。跟了他三百年,她从未找他要过任何好处,每次他回来,她会亲手给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食,还会替他仔细地打理他的法衣、他的剑、他的法宝。旁人的灵器用久了,灵力便越来越弱,他的东西却不一样,被她悉心照料着,灵力只增不减。
    她在修行一道上,天赋着实不算高,一时无法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而战,但她也尽可能地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全身心地付出……这样错了吗?
    她以为,他们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簌簌、簌簌。”
    宁青青的涣散的视线缓缓凝聚起来。不是耳畔的幻觉,而是放置在窗下的蘑菇正在摇晃它的帽子。
    它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蘑菇,一顶翡翠般的漂亮菌帽,一根柔韧通透的杆,在玉盆的灵壤底下,还藏有无数缕整齐致密的、玉线一般的菌丝。
    它被养得有一点点肥,通身莹润透亮,一望便知被主人悉心照料着。
    这是新婚时谢无妄送给她的礼物。她缠着他,定期让他亲自用灵力灌溉哺育这只蘑菇,在这种小事上,他向来不会怫了她的意。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每月圆之日,他必会风雨无阻地回来喂蘑菇。
    就像两个人共同哺育爱的种子。
    今日空中悬着半轮上弦月。
    若无意外,谢无妄会在七八日之后回来。
    他已经彻底向她摊牌了,爱没有,若想继续待在他身边被他宠着,她就得在这段时日内收拾好情绪,从此认清现实,安守本分,不要试图掌控他那莫测的君心。若讨得他欢心,兴许将来的日子里,他会一如既往,只宠她一个人。
    挺好的,不是么?这样的日子,已经羡煞旁人。
    宁青青坐到窗下的软榻中,伸出手,用指尖触了触蘑菇帽。
    “簌簌!”它懒洋洋地左右摇摆。
    养久了,蘑菇已染上他的冷香。
    宁青青记起有一回,谢无妄中了算计,肋下裂开好大一道伤口,他风驰电掣赶回来,半空都拖出了焰迹,掠入屋中,第一件事却是喂蘑菇,当时他口中还吐着血。
    那场面让宁青青震憾不已。
    谢无妄只淡笑着说了一句,“它是你的命啊。”
    冷白的牙上沾着血,清冷的黑眸也染上了猩红,喂蘑菇的动作却温柔到不行。那一刻的谢无妄,几乎击穿了她的心。
    他真的不爱她吗?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出于习惯,也该是有些不一样的感情吧?
    宁青青轻触着蘑菇帽,被死灰覆盖的心不甘地挣扎跳动。
    也许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些年,三界恋慕他的红颜数也数不清,要论受到的诱惑,这世间恐怕没有谁能与他比肩,可事实上,他的确只守着她一个。单这一点,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嫉妒得眼眶淌血。
    “是我错了吗?”她问蘑菇。
    “簌簌簌!”
    它只会懒洋洋地随风摇摆那顶碧玉质地的漂亮胖帽子。
    她茫然地看了它好一会儿。看着蘑菇,想着自己。
    她没有父母,还是一只婴儿的时候,就被师父捡回了青城剑派。
    那是一个小得可怜的宗门,满宗上下只有一个师父,也就是青城剑派的掌门。老头子身体不行,人也很不靠谱,带徒弟有一搭没一搭,没有半点事业心,就守着祖传的仙山灵脉混日子。
    宁青青从小被师兄师姐们带到大,一群爱心泛滥的剑修就像老父亲老母亲一样疼她。她倒是很想振兴青城剑派,奈何她的修行天赋实在是一言难尽。
    灵根以单一纯净为上乘,比如谢无妄的九炎极火道体,便是纯火之中的帝王灵根,常人羡慕不来。
    宁青青是五灵根,五行齐聚一堂。稍微正经、有名气的宗门,都不会收驳杂灵根之人为徒,三灵根四灵根已经是不堪一顾的废材,遑论五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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