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落笔,想了想,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思绪,遂叫道:“统。”
    没有回应。
    逐晨不放弃:“统?”
    “统啊!”
    屋外的水桶忽然晃了晃。
    逐晨:“……”靠,这么智能的吗?
    逐晨说:“我是在叫你啊,系统。有没有关于依法治国的宣传标语啊?借我抄抄。就几句话应该没关系吧?”
    系统有点不情愿,大约是觉得她太不靠谱,被各种小广告冲击过后,竟然还掰不出几句宣传标语。
    扭捏过后,还是拉出了一串列表,让逐晨自行选择。
    “学法懂法源自一点一滴,守法用法始于一言一行。 ”【引】
    “百行德为首,万事法为先。 ”【引】
    “……”
    逐晨觉得这些都很好,提笔将它们写在方正的白纸上。至于几条过长的标语,则记在张识文前段时日刚购置的对联纸上,到时候贴在几家人流量最大的商铺门口,给今年新春增加一点光辉和温暖。
    抄完一沓后,逐晨从中挑了几张容易书写的,拿去给那帮孩子大量复印。
    第二天早晨,起床干活的朝闻百姓就发现,每家每户的门口,都贴了张字迹歪歪扭扭的“告示”。他们正对着一排复杂的文字抓耳挠腮,觉得不解,一个孩子跑过来,一字一句地给他们念诵,问他们学会了吗?
    “啊?”百姓惊恐道,“我们也要学字啊?”
    孩童:“不是要你们学字,仙君说让大家知道上边这些话就行了。今日傍晚,前头的那棵大竹子下,仙君在那里等你们。”
    “等我们……”青年颤颤巍巍地问,“上课啊?”
    “仙君说等你们去看戏呢!”孩童笑着转了个圈,“我也要上去演戏,叔叔大娘不要忘了来!”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欢欣道:“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还有戏可以看。”
    第95章 演戏
    逐晨导的这场戏跟众人以为的戏,自然是不大一样。不过众人也不在意。黄昏时分,纸灯高挂,茶余饭后,牵着小儿坐在街头的竹子下,有说有笑地等待戏曲开场。
    因预料到人多,逐晨将戏台划出了六个,让人搬来几排长凳,摆在各个台前的空地上。
    饶是如此,熙攘的人群还是包围了一整片场地,远远看着人头攒动,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众人环顾一圈,看见一群半大的孩子站在不远处的戏台后头,脸上画得红扑扑的,身上穿着大人的衣裳,张着手臂,正滑稽地学习大人走路。
    大人们戏谑道:“该不是都叫这群奶娃娃出来演戏吧?”
    “既然都是奶娃娃,怎不见寥寥云呢?”
    “仙君今日叫我等前来,就是为了给这群孩子捧个场吧?”
    几位魔修也凑热闹来了。
    若有、若无跟在梁鸿落的身后,在人群外围反复徘徊,完全看不见前方的景象。
    附近已寻不到能坐的位置,他们又不便御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飞在天空,抢占了绝佳视角的修士们。
    梁鸿落本没什么兴趣,只是耐不住心底那些微的好奇心,随意过来看看。他百无聊赖地站在角落,被看见的怀谢叫了过去,说那里还有几个座位。
    若有、若无兴冲冲随他而去,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怀谢是与大魔坐在一起。
    大魔怀里抱着寥寥云,正在与她玩耍,气质一派温和,看似与世无争。
    上回逐晨叫他们自己去拜见,两人没敢,因此还未与大魔打上交道。此时又在他身上闻见了上古魔气的味道,不管如何安慰,仍旧心中发怵。
    二人身后的梁鸿落惊叫了声:“前辈?”
    怀谢与大魔一齐抬头。
    大魔笑道:“又见面了,小郎君。你我真是有缘。”
    梁鸿落不由多想:他是冲风不夜而来,还是偶然途经?
    怀谢说:“原来你二人认识?那太好了,都是朋友,鸿落道友,快坐吧。”
    梁鸿落的表情十分诡异,唯有大魔像无事发生,乐呵呵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落座,梁鸿落还在思忖,大魔靠了过来,摊开手在他面前,腆着脸道:“小道友,借点钱花花。”
    梁鸿落:“……”怎么这帮人都是如此,来了朝闻,就全不是正经模样。
    他在袖中摸了摸,只摸出一块灵石来,放到大魔手上。
    大魔掂量着手中的东西说:“一块灵石能买什么哩?”
    梁鸿落:“……”
    他如今的身份,也只能拿得出一块灵石,何况这还是他辛苦搬木头赚来的酬劳!
    梁鸿落气得牙痒。尤其是气自己混得如此落魄,要在朝闻这地方做那么多憋闷的事,偏偏还无可奈何。
    他呼吸沉重,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寥寥云抠走大魔手里的灵石,踩着大魔的腿,将东西还给了他。
    梁鸿落看着那双白嫩的小手摆在他粗糙的手心,掰着他的手指,让他将灵石收下,一时间僵硬得忘了动作。
    大魔:“噫……”
    寥寥云一板一眼地教育他说:“不要抢别人的东西!大魔,你不可以这样!”
    梁鸿落听着她稚嫩的声音,收紧手指,感觉灵石上还带有一点她的余温。又想起自己懂事的小妹,眼眶发烫,生出无限感慨来。还不待感动,寥寥云极为认真地接了下去:“他特别可怜,都不舍得吃饭!才赚到一点点。”
    梁鸿落已不知是今天第几次无言。他在别人眼中,已是这样的了吗?
    大魔被寥寥云指责,也没什么说,“哦”了一声当是答应了,继续抱着寥寥云朝戏台上张望。梁鸿落默默将灵石放进衣襟,装作若无其事。
    等戏曲正式开演,周围快速安静下来。不需人提醒,闲聊的人止了声。
    铜锣敲响后,飞在空中的几位修士抛出闪光的符箓,对准前方,当做灯光用,将戏台照得大亮。一群孩子排队走了上去,夸张做作地表演起来。
    他们的表演方式比较抽象,就是“啊”、“不”等各种惊叹词的排列组合,因为太过紧张,连台词也说不清楚。
    好在边上还有道旁白,跟说书先生似的,将背景与经过都表述明白了。
    原来这戏说的是,一个男子因自己郁郁不得志,便回到家里打妻子泄气,将妻子打得忍受不了,去官府报了案子。
    寥寥云敷衍地在下面叫着自己的台词:“不要再打啦,不要再打啦!”
    随后那男子被官府的人抓走,依照他的暴行,被施以惩戒,鞭笞二十下。
    旁白就是想告诉百姓,打人犯法,打家里人同样犯法,且屡教不改是要吃牢饭的,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若遇到同样的事情,及时去官府报案。
    “哦——”
    台下众人了悟点头。
    没一会儿,那帮小演员又换了个身份,表演起别的故事来。
    这样的戏份今天差不多准备了三场左右,再复杂小演员就记不住了。
    其实到后头,这帮小豆丁已经记不住了,光在台上不停打转,完全记不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百姓们看着笑笑,时间不觉就过去了。等灭去光源,宣布散场时,还有不少人意犹未尽地问明日有没有类似的戏曲可看。
    逐晨回说当然是有的,而且以后日日都有。
    只不过,一次两次算是看个热闹,如果一直让这群孩子在上面乱演,怕会毁了她那么好的宣传机会。
    于是逐晨临时招募了几个长相周正的演员,让他们明天来找自己拿剧本,顺道学习一下演戏的基础技巧,看看能不能琢磨一下,把角色演到位了,以后就干这一行,十分有前途。
    觉得有趣的百姓也主动过来报名。又不需要像真正唱戏的那些人那样下苦功夫,玩一玩图个高兴。
    不意外的,逐晨的群演团队得到了充足的扩张。
    忙乱后,人群渐渐散去。逐晨让人收拾了附近的杂物,领着那群孩子回去洗脸换衣服。
    她交代好各种善后的工作,打算回屋休息时,余光瞥见风不夜站在街口的阴影之中。
    风不夜的身影她太熟悉了,哪怕隔着十几米远,只有半道残影,她也能认得清楚。
    逐晨本想朝他跑去,才高兴了一瞬,想起昨天的事,脚步又有些踯躅,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
    风不夜见她在原地再三犹豫,愣生生跨不出那一步,主动朝她走了过来。
    逐晨躲不过去,佯装惊喜地说了句:“诶,师父你醒了?”
    风不夜:“……嗯。”
    逐晨低着头,视线悄悄朝上看去,看着他眼睫下方被月色投出的模糊阴影,觉得他的眼神都被月华柔出了一汪秋水,看着满带温和。
    她出神地胡想,忘了说话。
    往常跟风不夜站在一起时,都是她比较健谈,此时她变得沉默,空气跟着静谧下来。
    风不夜偏过头,顿了顿,找了个话题:“上回与你生气,你不必介怀,是我修炼出了差错。”
    “生气?”逐晨回忆了下,已不大清楚,“没事,我不曾放在心上。”
    风不夜:“嗯。”
    又是沉默。
    风不夜心道,她果然生气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冷落我。
    逐晨心里也道,为何感觉那么尴尬?她是要继续装作不知情吗?
    风不夜在她面前站了会儿,说:“我先回去了。”
    逐晨仰起头:“啊?”
    风不夜脚步未有挪动,只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逐晨睁着一双眼,无辜地眨了眨,眼珠清澈透亮得像猫的眼睛。
    “我没有。”她说,“师父出来做什么?不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吗?”
    风不夜听出了她话里的暗示,未能得解,回道:“听见了喧闹声,因此出来看看。”
    逐晨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淡淡应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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