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子砚和小言跪在当地久久无言。过了多时,小言站起身子走了。史子砚连忙赶上,说道:“小言,你去哪?”小言头也不回,说道:“今后,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不对你笑,不......”说着,泣不成声,掩面疾走。史子砚垂手立着,心里空落落的。
    暮色四合,圆圆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升到了空中,冰凉的月光浇的人心凉体空。婆娑的树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倾泄的月光影印出精致的妆容,摇荡着不安的裙角。史子砚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走过来站在她身旁,和她一起看树梢上的月亮。“月亮的光是哪里来的?”静水问道。史子砚道:“或许就像蜡烛一样吧。传说月亮上住着一个仙子,她总是抱着玉兔孤零零的站在婆娑的桂树下。”静水道:“她在等什么?”史子砚不说话。静水接着道:“要是蜡烛,总有个尽头的。”史子砚道:“或许她也是这样想的,总有个尽头,总有一天会实现的。”静水道:“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她等候千万年,为什不放下?”静水说着,慢慢走了,口中仍喃喃道:“是什么样的执念?”史子砚看着静水跺过明净的庭院淹没在夜色中。
    史子砚抬头看着影沉沉的楼墙,尚有两面窗子开着,或许里面的人也还未睡。史子砚踏进大厅,上了楼梯,靠着扶手,撇眼见一扇门虚掩着,那是自己的屋子。史子砚心道:“这么晚了,有谁进去过?”史子砚进了屋子,点亮烛台,却是空无一人。史子砚退出来,带上门。在廊下走着,不觉得就停在小言门前,史子砚又转了一圈,伸手敲了门,却不见回应。史子砚敲之再三,始终不闻有动静,心性上来,强推开了门,一股凉风迎面吹来。屋里开着一扇窗,冷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小言就抱着双腿窝在窗台边。小言看见史子砚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史子砚立在窗边,伸出指头嘘了一下。小言靠在史子砚肩膀上,闭着眼睛哽咽。史子砚关了窗子,抱着小言到了床上,盖好被子。史子砚给小言抹了眼泪,在小言手腕上吻了一下,掖好被子,起身出来。
    史子砚扶着楼梯,胡乱的想些事情。门咯吱一声开了,史子砚回过头,见史涵持着烛台从梦雪屋中出来。史涵去了外面衣服,穿着粉色的中衣,散着裤腿,笈着一双石绿的拖鞋,一手挽着松散的发髻,歪头瞪着史子砚。史子砚见她被烛火映红的脸庞,仍是一副傲娇的神色,听她道:“大晚上不睡觉,乱跑什么?吵得我娘都睡不着了。”史子砚一口吹熄了蜡烛,抓住史涵手腕拉了过来。史涵屏住呼吸,道:“你想做什么?”史子砚逼近史涵道:“就是你无中生有,以后休再耍小姐脾气。”史涵听他这样说倒安下心来,挺直身子,小声道:“我生就一副小姐脾气,你能怎样,气死你。”史子砚抓紧了史涵手腕,说道:“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别牵扯旁人,不然跟你没完?”史涵拽开手腕,说道:“你敢,我就告诉我娘,气死你。”说完,转身走了,却又转身过来,看着史子砚,脚下猛踩一脚,昂然道:“气死你。”史子砚偏生拿她无法,又憋一肚子气。
    “你和她置什么气?”瑶瑶从房中转出来说道,“你对旁人都那样容让,为何偏偏不容的她呢?”瑶瑶说完,进了门里,门却没关。史子砚轻身过去,钻进门里,并未关门。瑶瑶点亮烛台,倒了茶放在桌边。史子砚坐了,端起茶杯。史子砚看瑶瑶剔着灯火,鬓角上一只蓝紫的孔雀步摇一颤一颤的,活灵极了,说道:“瑶瑶带上这簪子真好看。”瑶瑶道:“伯母给的。”史子砚喝了几口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放了茶杯,站起身来,说道:“夜深了,快些睡了吧。”说着抬脚要走。瑶瑶在后拉住了他的一片衣角。史子砚一念忽生,忙稳住心头燥渴,不敢回头。瑶瑶松了手,转身道:“我不想为难的你的。”说着,疾步到了床边。史子砚俏立良久,终是出了门去。
    天亮之后,众人围在桌上吃早饭。寂然饭毕,史子砚道:“伯母,我们漏了行踪,再上江州只怕不妥。”史子砚看了一眼史涵,说道:“所幸遇上了堂姐,伯母随着堂姐上江州比较好。我和瑶瑶驾着车另投他路,日后我们在江州会合。”史涵道:“好,我才懒得看见你呢。”史子砚道:“那就更好了。有静水一路上陪着伯母,我也就放心了。”史涵瞪他一眼,说道:“难道说我娘跟着我你就不放心了?”史子砚一笑道:“不敢。”郑星在外面安排妥当,过来请史涵和梦雪。史子砚送梦雪上了车。静水也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随着他们。
    史子砚送走众人,来到柴房,解了陈方王亮的穴道,从怀中取出两粒参须丹送给两人,说道:“这参须丹可治百疾,解百毒,舒筋活络最是好。”两人服了,心中大安,忙拜谢史子砚。史子砚携两人到了大厅,摆上酒菜。两人都是一夜没沾酒水,忙吃了些。史子砚给两人倒上酒,说道:“陈方王亮,知道我们来这的还有谁?”陈方道:“知道的不少。”史子砚道:“那他们知道你们失手了吗?”王亮道:“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史子砚道:“我现在是你们的标靶,随时都可能遇到麻烦。”陈方忙道:“断不敢再行此事,少侠尽管放心。”史子砚道:“你们主上知道了,定然不饶你们。”陈方王亮忙跪下道:“少侠救命,今日大恩我等断不敢忘。”史子砚道:“我的那辆马车换你们三匹马,怎么样?”陈方道:“少侠要马尽管去取。”王亮眼睛一转,顿时知道史子砚的意思,拜谢道:“谢少侠。少侠大恩,我誓死相报。”史子砚笑道:“不用,我要去江州,一路上不想再被人打扰。”王亮忙道:“是,少侠尽管放心。”史子砚扶两人起来,问道:“你们从江州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王亮道:“少侠可知道桃花山吗?”史子砚道:“知道,过些时候还要再去一趟。”王亮道:“谁人能想到史豪竟这样大胆,从桃花山下直接攻城略地,仗着一杆无坚不摧的龙魂枪和一副刀枪不入的龙鳞甲所向无敌。那个新来的特使萧虎组织了几次围剿,反被史豪追的没处躲。后来有人提议派一支精骑绕到史豪后面攻陷桃花山。桃花山上由史豪的新婚妻子陶欣驻扎,负责给史豪征兵供粮。那个陶欣也是宿柳先生的嫡亲孙女,宿柳先生就亲自带领这支精兵。宿柳先生很快攻陷了桃花山,擒回了陶欣。不知道宿柳先生是有意还无心,那陶欣为诱饵,引着史豪连连攻陷江州的防线,才让史豪打到了江州。江州是西部的屏障,江州一失,整个江苏转眼就没了。”史子砚道:“你看胜负如何?”陈方道:“自然是天麟帮胜了。江州是我们天麟帮的总舵所在,在此经营多年,兵多将广,背后还有朝堂上的靠山,怎么会败呢。”王亮道:“史豪也是迅猛,此时士气正盛,有无人能挡的了史豪,江州虽然城高墙厚,但也坚持不了多久。”史子砚道:“不然,金龙啸到了形势就不同了。金龙啸不会在江苏待的长久,史豪只要能挺得过这段时间,定能成就一番大事。”陈方王亮连连称是。史子砚向他们道:“你们两人在天麟帮也不算得志,为何不改投明主?”王亮道:“少侠之意是让我投靠史豪。那史豪也不见得是明主。”史子砚道:“愿闻其详。”王亮道:“天麟帮在江苏勾结地方官府作威作福,百姓过得艰难,倒还勉强过日子。史豪他家是开镖局的,与官府少不了来玩,他也深谙此道。攻陷州城之后,先是一番抢掠,之后仍是扶持原先的官员,一点不管百姓死活。现在这样也好,不会去欺凌百姓。”说着,不禁大为感叹。史子砚听得出神,说道:“王大哥一番话让小弟大为敬佩。我敬大哥一杯。”王亮忙道:“不敢。”史子砚道:“我敬重大哥有义气,有为民之心。”王亮不在推辞,满饮一杯。瑶瑶留下了勾魂双合香的解药,陈方王亮感激不尽,亲自挑选了三匹好马送给史子砚。史子砚等人辞别新友,往江州赶去。
    史子砚和瑶瑶小言赶了一天的路程,在日落时分进了江州的小西门。史子砚卖了马匹,拿了银钱,找一个小店吃了晚饭,打听清楚城中的情况。史子砚和瑶瑶小言趁着夜色赶到东门边,见那里戒备森严,来来往往的将士往城楼上搬着檑木巨石,守城用具,看来明天就要有一场大战。天麟帮的帮主沈万也搬到了一旁的大宅子督战。
    史子砚等人站在远处望着把守森严的院落,不知从何下手。史子砚望着挂在城楼檐角的月明儿,忽听得城楼上金铎声起,城门渐渐开了,一个马队从外面进来,开往城中的军营休息。史子砚见那支马队的将领带着一队侍卫离开队伍,停在宅院前面。在院门前火堆的光亮下,史子砚看清那个将领真容。史子砚说道:“是他,可真是冤家路窄。”小言问道:“公子识的他?”史子砚道:“那个就是萧虎了,逼死我父母也有他的份。”瑶瑶道:“一会儿,趁机杀了他报仇。”史子砚道:“对,这次可不能饶了他。”正说话间,沈万随着萧虎出来,骑了马向北城而去。帮主沈万是个大胖子,手里捏了两个黑渗渗的铁胆,往腰里的软牛皮袋里一装,翻身上马,那马顿时一颤似支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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