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到上京生活还差几个月就满一年了,和仪却没听过槐花巷这个地方,见肖越齐面色凝重的样子,略有疑惑:“那地方有什么说法吗?”
    肖越齐沉吟着,摇摇头:“那边本就是术士聚集的地方,纵然不是手腕多高明的,也都是过得去、能在上京讨生活的人。那个玄青在那边搞事情还能瞒过他们,又瞒过了特部的调查,一定不简单。”
    “会不会是他们自己有所勾结?”和仪一听他这样说,下意识地就想多了,肖越齐皱着眉,摇摇头:“他周围已经空了两三家,都是去年查出来的,有所勾结的话审的时候不会审不出来,而且……那个也没动静。”
    和仪面色凝重:“那就是他手腕高明了。但要是手腕高明的话,又怎么会被我轻而易举地伤到?重明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绝不是玄青,如果所谓的玄门天才就是那个水平的话,那玄门可这是要完。”
    特部那边把登记的玄青的资料传了过来,和仪也很好奇他是怎么瞒过去年的调查的,毕竟那时候可是连阴间的法器都破例请过来了。
    忽地又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定坤珠!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个鸡肋,没想到……”
    肖越齐快速阅览着资料,听她这样说,道:“百年之前,九州大地之上民不聊生,妖魔横行鬼怪现身,当时玄术界爆发了太多太多的大事,又是旱魃、又是你们蜀中那边的祖师爷,还有各种妖魔鬼怪,或许是接连斗法几乎抽空了天地灵气,又或是人类大肆屠杀山灵、自相残杀引起上天厌弃,总归灵气渐渐衰竭,许多的法器也失去了灵光,才让咱们以为,世间大法器无存了。”
    “那现在又怎么说呢?”和仪眉头皱得死紧,直接反驳:“别告诉我现在这叫灵气充盈。”
    肖越齐无言以对,闭了闭眼,长长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所不解的地方。”
    槐花巷如肖越齐所说的,确实是个术士扎堆的地方。
    特部的人行动再小心,后来都明目张胆地把人的院子给围了,左右的空地也直接冲进去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直升机停在周围,确保螺旋桨的声音不会惊动到槐花巷,然后驱车过来,肖越齐一下车就差点被人围住了。
    “这、这家的玄青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个小年轻凑了过来,睁着疑惑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的大眼睛问着,和仪见了心中不禁感慨:八卦无国界,不分性别与年龄。
    肖越齐看他一眼,眼里的冷光差点把他冻成冰碴子,下意识瑟缩一下,然后讪讪对着肖越齐一笑,心道特部制冷机果然名不虚传。
    和仪挽挽袖子大步向前,雄赳赳气昂昂一副要去找事的架势,围观群众就明白了,又退后一段路,然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生意也不做了,大白天的,什么比看热闹更有意思?
    和仪刚才和玄青短暂交手之后在他身上留了一道灵识,就是这毫无阻碍留下的灵识让她确定了玄青的水平,同时也心生警惕。
    为了避免是个陷阱,她并没叫特部的人妄动,甚至安老那边也有人去请示了。
    对于肖越齐带队行动,安老倒是没什么异议,一来肖越齐这么多年历练得也够老成了,二来和仪压阵,不是重明亲至,等闲之辈伤不了这群人。
    至于为什么肯定不是重明亲至……安老能说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出龟板来测吉凶吗?
    重明,那是老一辈多少人的心理阴影啊。
    “肖哥,和师。”玄青的院子已经被特部的人手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大家都装扮整齐带着家伙事,见到和肖越齐与和仪的身影齐齐点头问好,和仪云淡风轻地回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道上的兄弟。
    江清是提前赶过来的,此时走过来道:“我一到就组织人手把这个院子围住了,没敢擅动,但也不确定玄青有没有趁乱逃出去,但我们敢保证,在全力戒备期间,没有发现任何从院子里往外的东西。”
    肖越齐听了他这话不由外头看和仪,和仪抿着唇道:“他还在里面,受伤了,所以没动。”
    在场都是业内精英,她从头到尾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对肖越齐道:“没什么好法子,点几个人,强闯吧。我打头,你压阵,怎么样?”
    肖越齐知道她警惕重明在里面,点点头,又道:“为防止无谓牺牲,这次行动纯自愿参加。我很直接地告诉你们,里面可能有一位很强劲的敌人,但也并不十分肯定,只是我们的猜测。敢进去的上前一步。”
    到了这的,都可以说是玄术界未来的顶梁柱,听到肖越齐这句话也全然无人退缩,肖越齐神情略显满意,却只挑了修为高身法好的几个,修为高能打,身法好跑得快。
    咱们老肖挑人的标准就是这么平平无奇。
    大家简单说了两句话,正要进去,和仪面色突变,“不好!”二字脱口而出,回身一脚踹开院子的大门,足尖点地如飞一般冲了进去。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肖越齐嘴唇紧抿,连忙跟上。
    然而进去的到底晚了。
    “我去他的!”和仪一拳打在地下暗室的小门伤,地下室里,一个干瘦的道袍男子七窍流血倒地而亡,肖越齐匆匆进来,看了里头一眼,又看向和仪:“你面色很难看,怎么了?”
    他们离得近,他几乎听到了和仪磨牙的声音,和仪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把一旁的门都捏出裂缝来了:“有人强行斩断了我的灵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到手的大鱼死了。重明,好一个重明!”
    肖越齐闭目深一口气平复着情绪,抬手按住了青筋暴起的太阳穴,还是对和仪道:“先出去歇歇吧,让他们来把这个地下室搜查一遍。”
    “不必了。”和仪摇摇头,脸上冷得挂满霜雪,忽然放声道:“如此厚礼,晏书受之有愧!有朝一日必然亲自登门拜访,厚礼想报!”
    声音传播力极强,几乎周围的人家都听到了这个声音,要不是附近住的都是业内人士,真就可以按照扰民算了。
    肖越齐没管那么多,一边拉开她给特部的人让出位置进去搜查,一边问:“身上带药了?……我这就给星及打电话。”
    “没事。”和仪摇摇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别让星及担心,我没有大事儿,回头歇一歇就好了。快到点了,你帮我给学校那边打电话请个假,等会我不去学校了,这边完事我要去见一个人。”
    肖越齐看她坚持,知道再劝是没有用了,但还是发了个短信知会了星及一声,里面正好有些响动,就问和仪:“进去看看?”
    “走吧。”和仪拧开保温杯灌了两口水,站起来往地下室里走。
    玄青的尸体要格外联系人带着东西来带走,丹炉也仔细检查过了,热度仍在,却是空荡荡的。
    江清抿抿唇,眉头紧皱,看和仪进来就问:“怎么样?”
    “没事儿。”和仪摇摇头,看看了丹炉一眼:“东西被拿走了?”
    江清点点头,和仪看着这满地暗红的阵法和丹炉不远处六盏颜色发绿的灯,走近一看,果然里面是一颗颗青金色的珠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肖越齐仔细一看,道:“定坤珠。”
    “不错。”和仪点点头,又道:“那边的柜子上的玉葫芦不简单,其中一个和楚章宇身上那只系出同源。”
    江清立刻道:“我组织人按照灵力源头鬼气轨迹查过去。”
    和仪看着满满当当一柜子的玉葫芦,嘴角微抽:“工作量有点大哈。”
    江清神情凝重信誓旦旦:“力求稳妥。”
    楚章齐所说的,被关在四四方方的东西里,他们也仔细查了,最后确定是正对丹炉的架子上的一块玉佩。
    那玉佩颜色血红又飘着些墨色,渗人得很,一凑近就能感到其中鬼气冲天,和仪拧拧眉,“这是要养厉鬼?”
    肖越齐道:“楚章齐气运护身,灵台清明,才未成厉鬼。”
    “厉鬼祭炉,这是什么路数啊?”和仪长长一叹,又一掌拍在丹炉上,骂道:“邪门歪道!”
    这边所凝结的气运可以说比港城云鹤霄那间暗室多了不知多少倍,却都是从丹炉中慢慢向外逸出的,丹炉里空荡荡,东西也就是炼的丹已经被人掏走了,耗费了多少气运,和仪与肖越齐都没把握。
    而能够以身为引行归复之术的,在场之中也只有和仪。
    巫道,本就是引天地之灵,通鬼神之意。操纵气运虽然勉强,却也只有她能做。
    肖越齐安排人把大部分的东西都搬走了,只留下那六盏灯和灯里的定坤珠,丹炉和屋里的架子都被抬走带回去仔细查证,和仪盘腿往空荡荡的暗示里一坐,凝神掐诀。
    这一回不比港城,云鹤霄所引的那些气运和玄青比起来简直是小打小闹,应该是在里头搞了不少的事儿。
    除了定坤珠,转移气运多少也需要一个引子,和仪百思不得其解,暂时抛弃了这个疑惑,凝神施术。
    肖越齐站在门外,也在为江清他们解惑:“楚章齐身上气运滔天功德浓厚,本应一生顺遂富贵,楚章宇打了转运的歪心思,却只走了一年顺遂路就请了小鬼回去,可见玄青在里面昧下了不少气运。那样多的气运——”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被抬出来的丹炉,低声呢喃:“用气运和厉鬼祭炉,炼出来的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众人均是百思不得其解,脑洞发散也实在想不出什么。
    江清把自己挽起来的道髻揉得稀烂,又忍不住指着门问:“里边没事吧?刚才和师面色可不是怎么样。”
    “没事。”肖越齐正在做一件让大家大跌眼镜的事儿——怕门缝!
    没错,就是刚才被和仪伤害得七零八碎的那道门,现在顽强地坚持在工作岗位上,又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肖越齐透过门缝专心往里看,确定和仪没有忽然倒在地上什么的,一见她收了决连忙推门进去扶住她:“怎么样?”
    和仪脸煞白如纸,骂道:“重明大傻逼!”
    跟在后头进来的江清一听这句就知道她没大碍,跟着也骂了一句:“重明大傻逼!”
    肖越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祖宗啊!快收了您的神通吧!”
    和仪慢慢平复着呼吸,指挥江清他们把灯里的定坤珠取了出来,一边道:“玄青把气运昧下了不少,剩下的那些都还回去了,天道公正,总有重回鼎盛的那一天。楚章宇审得怎么样了?”
    肖越齐一边扶她起来一边看江清,正两手小心翼翼捧着定坤珠让人装进锦囊里的江清连忙道:“不知道呢!应该都招了吧?”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如释重负般地对和仪与肖越齐道:“楚章宇都招了,津江他们家老仙儿跟着审,保准没差的。楚章齐也醒了,能够随时配合咱们调查。”
    和仪也略微放下心来,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星及熟悉的声音:“人在里面吗?怎么样了?”
    然后就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怒目圆瞪看着肖越齐,试图从他脸上扫描出一点点出卖兄弟的愧疚来。
    肖越齐毫不在意地扶着她,一边招呼星及:“这边呢!”
    星及很快露面了,满脸都是急色,一看到和仪还能站住,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恨恨道:“出来一趟也能受伤了!”
    和仪讨好地赔笑,星及就要拉她回家,和仪忙道:“我前两天约了胡夫人中午吃饭。”
    “还吃什么吃?”星及皱着眉:“推了,回家养伤。”
    她手扣着和仪的脉门,神情略松:“还行,伤得不算太重,就是虚耗过度,回去给你开个方子。”
    和仪连连摇头:“今天再不去,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星及坚持不同意,和仪眯眼抓住了她的错处:“星及,根据《精怪管理条例》第三章第十四条,不允许修炼成型的精怪在有闹市区任意使用类似瞬移一类法术。”
    然后踩着星及变脸的点儿快速换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我就是去吃顿饭,你也可以跟着,而且不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儿吗?”
    肖越齐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
    嗯,今天也是某人作死的一天。
    第80章 .  重明的陷阱   与胡夫人吃饭+走剧情
    最终和仪还是成功请胡夫人吃了一顿饭, 不过地点转移到了家里。
    厨房上的人使出浑身解数操持出一桌子好吃的,被众星捧月般摆在桌子中央的大汤碗却遮掩着没露出正主的踪迹来。
    胡夫人提前到来,高跟鞋踩在石头台阶发出清脆的响, 茜素红绣银竹的旗袍下摆随着风轻轻地摆动, 老款旗袍的叉开得很低,被风一吹起来, 又轻飘飘地落回去,仿佛只是无用功地挣扎了一番。
    论起上次见面还是特部门前偶然碰面了, 后来过年虽然走了年礼, 和仪却没亲自登门拜访, 毕竟两边往年来往也没到那个地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和仪心中默默念着这六个字, 一压胸前压襟的如意佩下流苏穗子,笑着对胡夫人微微一拱手:“您到了。”站在她身边的顾一鹤随之施礼。
    “不敢劳和师相迎, 三生有幸。顾小先生。”胡夫人眸中存着淡淡的笑,眼波流转间仿佛有风情万种,她对着和仪微微一欠身, 笑着道:“我来迟了。”
    这不过是一句谦辞。
    和仪笑着请她入内,大家在餐厅里落座, 胡夫人眼神在汤碗上轻轻一瞄, 星及上前掀开汤碗的盖子, 胡夫人打趣着笑道:“不会是和师的手艺吧?那只怕我是无福消受了。”
    “我倒是想为您是洗手作羹汤, 可惜被人拦了。”和仪略带无奈, 又微微有些显摆地道:“一鹤的手艺还不错, 您可以尝尝。”
    胡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汤过三旬,胡夫人解了身上的大衣递给旁边的人,脸颊微微泛着酡颜醉态, 笑吟吟将一盏春风醉压在一旁,看向和仪:“晏书丫头,有话直说吧,这样好的酒,不年不节没个庆典的,拿来灌我可惜了。”
    和仪将手中端着的汤碗放到桌上,收敛了满脸的闲散笑意:“既然您把话说开了,那晚辈也直说了。去年您托晚辈向桃夭订了十坛春风醉,不知……”
    “当然是有好事要庆祝。”胡夫人眼神落在她身上,意有所指:“那可不仅仅是我的好事,也是和师的好事,大家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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