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金一秤本是认识的,是在李捕头手下打杂的一个小人物,李捕头怕是听出小宝话里的机跷,特地打发个手底下的人来给金一秤镇场的。
    虽然是个小人物,可是他一进门,吓唬这些没良心的亲戚是够用了。果然,金老二金老四一看这人进门,当即脑袋一缩又回屋躺着去了。
    倒是金家老太太和金香兰,原本是在房里喝茶听闲话,耳听着外面闹腾成一片,官府的人真的上了门,也是坐不住了,小的挽着老的出了门。
    金老太太虎着脸对着金一秤就是一声吼:“三丫头,你是真没规矩了啊?一点小事就劳烦官爷上门?传出去你还叫咱们家人做人不?”
    金一秤冷笑,在心里说:“不叫你们作人,那是因为有的人办事不象人!”
    可是表面上这话也不能出了口,金一秤冲着那衙身一拱手道:“这位官爷,您来帮我看看,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够得上立案不?”
    那衙役冲她手里那些好东西一看:“够立!这贼要是抓着,最少得打上二十大板再充军。”
    话音一落,吓得李喜鹊和王金枝身边那几个崽子鬼哭狼号的,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李喜鹊和王金枝的脸色也吓得白了,捂了这个孩子的嘴那个叫唤:“不关我的事,是我娘叫我偷的。”哄好了那个,这个又号:“要抓抓俺娘,俺娘说的小孩子偷东西没事儿的。”
    金一秤看着眼前这出闹剧,道:“官爷,贼我现在已经抓着了,按说是该着重罚的吧,您说这人是我现在交给您呢,还是我看着他们是我亲戚,姑且放他们一马?”
    那衙役眼看也是个戏精,当即一击掌:“哪儿能姑息养奸呢?是亲戚也不成啊!这几个人全都带走!”
    李喜鹊和王金枝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也顾不得撒泼,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几个孩子就给那官爷叩头:“官爷啊,官爷啊,这事儿怪我们,是我们没有管好孩子,串个门子就把人家家里的东西往身上装,以后我们会好好管的,会好好管的,您可千万别抓我们啊,呜……”
    那衙役忍了笑,故意不理,又问金一秤:“金姑娘,你们就丢了这些东西吗?是不是还有别的丢的,没找出来?”
    金一秤真是佩服死这个心思灵透的衙役了,当即一恍,大声道:“还真有!”
    回头不动声色地冲着金老太太和金香兰身上看。
    这娘两个被金一秤当场看出一个哆嗦来,金老太太把头上的银钗子一拨:“这个……也是你们房里的吧,看我,前儿个找你娘聊天,头发乱了,顺手往头上一戴,忘了给你送去了。”
    金一秤站着不动,金二丫上前接了那个银钗子又往奶奶手上看。
    金老太太赶快把手上那一对玉镯子也往下取:“这镯子也是,我就说我试着戴一下,咋就忘了取了?”
    金香兰也赶快把自己往外顺的那些金香囊,玉挂坠往金二丫手里递,全都递完了发现金一秤还是盯着她不动。
    金香兰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这条裙子还是柳翠娥的,可是她也不能当众就脱裙子啊。
    两人尴尬着,可是金一秤盯着她就是不转眼珠子,金香兰最后一咬牙,转身回屋换了条裙子,把那条新的百蝶裙也递到金二丫手里。
    那衙役看这情形忍笑忍到肚子痛,又冲金一秤道:“金姑娘,就这些了?”
    金一秤点头:“眼前看来,也许……大概……就这些吧。”
    “您别也许大概啊,王法前面没这俩字眼,算了,我看你也盯不真,要不然,还是我带兄弟们搜一下吧,看看这家里头还有多少东西是不语而取的……”
    那衙役话一说完,腿一抬就要带人去搜房子,金老二金老四再装缩头乌龟也装不下去了,赶快从房里跑出来:“啊哟,啊哟,官爷,女人们之间闹点闲事,您哪儿能搜房子啊?这可是我们的私宅。”
    那衙役把眼睛一横:“私宅?这房子是你们租的吗?租房的房契是你们签的吗?房租是你们交的吗?”
    金老二金老四一怔:“这个嘛……不是。”
    “那就不是你们的私宅,说到底这房子还是人家金姑娘租的,人家想搜自己家的房子,要你们拦?”
    这一下,连金老二和金老四也一起矮了半截,最后还是金老四心眼活,凑到金一秤面前道:“三丫头,是你四婶和你弟弟妹妹不懂事儿,你就别和他们一样呗。”
    金老二也赶快道:“三丫头,改天我替你教训她们,再不叫她们去你门上偷东西了!你先……放咱们一马呗。”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金一秤也就不端着了:“二位叔叔,这话可是你们说的啊,这种事儿,以后你们可得管。”
    “是是是,我们管,我们管!”
    金一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把所有的东西一一点清了收好,确定没有缺什么少什么,金老四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两半银子塞到金二丫手上,说是赔的镇纸的钱,这才恭恭敬敬地把她们姐妹两个送出门。
    姐妹两个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柳翠娥倒是心里不舒服,总想着这个事儿亲戚们弄得太难看了,心里堵着一块儿老是下不去,暗地里又寻思着跟那几户再走动走动,缓和一下关系。
    金一秤看出来娘存着这个心思,这几天干脆把钱袋子扎紧一分钱也不给厨上用,反倒没事儿就往柳翠娥身上一倒:“娘,我那件新衣服那天叫二婶娘家里的小丫头给我弄破了一块儿,穿不了了,你给我买条新的呗。”
    柳翠娥皱眉:“好好好,是娘的不是,娘给你补啊。”
    “娘,我没鞋穿了,叫那几个熊孩子给我穿着踩坏了,你给我做呗,对了,我二姐的也被她们给穿坏了,你也得给做啊。”
    “你这孩子……唉,好好好,我给你做。”
    “娘,我的新裙子叫烧个大洞,好象也是那几个熊孩子弄的。”
    “啊?怎么会?他们这几天不是没来吗?”
    “前几天不是来了吗?就是他们弄的,你给我做新的吧,娘,还有二姐的也是,裙角被撕烂了,也得做新的。”
    “这……好好好,我给做。”
    “娘,厨房里的碗也不够了,小兰嫂子说也是上回那几个熊孩子打烂的,你赶快买去啊?”
    “……”
    “娘,大宝的课本被撕坏了,砚台也被他们砸烂了,你也得买啊。”
    “……”
    “娘,小宝的木马和拨浪鼓也被他们给弄坏了,你今天赶快去修啊。”
    柳翠娥终于受不了了:“怎么这些人这么烦啊!亏得不叫他们再上门了,要不然真是我混身是眼都看不住他们,混身是手都抹不齐这烂摊子啊。”
    金一秤咬牙窃笑。
    几个回合下来,柳翠娥算是真心知道这些贱人熊孩子的杀伤力到底是有多大了,以往忌着亲戚们的情面,那是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的,还要带着家里人一起去包容他们,现在自己眼亲看看他们办的那些好事儿,柳翠娥是彻底死了心了。
    有的人啊,对他们好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三丫头闹得这一场,让他们往后再也不敢登门了,这才对呢!
    可是人啊,就是这么贱,你越是容忍他,他们越是想压着你一下,你撕开了脸面和他们一闹腾,这些人全都乖了,这几天金老二和金老四没再敢提金一秤不给他们脸面的事儿,每回见了金一秤就笑眯眯的,见了柳翠娥也是一口一个大嫂地叫着。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傻,都知道在城里得指望谁,金一秤撕开了脸一凶他们,他们个个都知道收敛了。大房这里终于又回复了难得的平静。
    这天晚上,大宝依然回的挺晚,白小兰把饭给他热了,看着他吃完。
    “大宝,你这几天咋都回来这么晚啊?今天你三姐说了,说是在城里好象看见金石头了……你平日里也得小心着些。”
    金大宝吃着馒头的手一顿,低头嗯了一声:“嫂子我知道了。”
    白小兰安安静静地收拾碗筷。金大宝看了她一眼:“嫂子,你怎么了?有心事啊?”
    白小兰抬手抹了抹眼睛,冲着他笑了笑:“我没事儿,大宝。”
    金大宝盯着她看了看:“嫂子,不对,你肯定有事儿,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我大哥吧?你放心,他不会拿你怎么着的。”
    白小兰低头洗碗筷,过了半天,这才道:“是我爹……昨儿个他托人给我捎话过来了,说是,想叫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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