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秤和金二丫日夜不合眼地照顾了张兰草两天,张兰草总算是醒过来了。
    脸色还是腊黄腊黄的,气息也弱得很,整个人就象是被霜打了的朽木一般,没有一点生机。
    金二丫劝她:“三婶娘,你干啥这么想不开?三叔不就是说了那么一句吗?家里人这会儿都在劝他呢,你们两个未必就和离得成,您何必就先走了这一步啊?”
    两行眼泪顺着张兰草的脸颊就滑了下来:“你们两个小姑娘哪儿知道?对于嫁出去的女人来说,男人就是自己的天,被自己的男人给休了,那就和天塌了一样啊。
    这么多年了,不管你三叔怎么冷落我,我也报定了主意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多少苦多少累,多少委屈,我全都抿巴抿巴自己咽了,但是断然没有想到,他会给我逼上这一步啊?”
    金二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金一秤在后面慢悠悠地道:“三婶,你就真的这么放不下三叔吗?其实按我说,我三叔那个人,人品也就那个样儿,真的和离了,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金二丫回头训她:“死丫头片子,有你这么和三婶娘说话的吗?叫爹听见了,当心他撕烂你的嘴。“
    金一秤反倒一脸的不以为然,继续对张兰草道:“三婶娘,你到底为啥这么怕和离?只是因为你心里在意三叔,离开他你感觉天塌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张兰草摇了摇头:“一秤,你还小,你不明白,咱们乡下女人一旦嫁了人就是娘家泼到门外的一盆水,过得好过得不好,都与娘家再不相干。
    如今你三叔把我给休了,我就不再算是老金家的人了,出了老金家这个门,娘家又不收留,你说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咋办?除了死,我还有别的路吗?”
    张兰草说着说着,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金一秤倒是听明白了,合着张兰草对金老三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唯一想不开的,就是怕自己将来的日子不好过。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个事儿应该也不难办。
    金一秤坐到张兰草的床前,看着她的眼睛问:“三婶娘,要是现在你有自己的工作,能挣钱养活自己,日子过得还比现在好,那你还会怕和离吗?”
    张兰草怔了怔,象是没有听明白她在说啥。
    金一秤道:“三婶娘,我这么和你说吧,其实女人这辈子活在世上,未必非得靠男人才能活得下去。,就象你吧,你种地是一把好手,男人都比不过你,你可以自己独立生活啊,为啥就因为和离这个事儿,连自己的命都放弃了呢?”
    张兰草说:“一秤,我是会种地,可是离了这个家,我还能种谁的地去?再说了,我一个女人孤伶伶的,哪怕是种个地可以不叫自己饿死,将来呢?将来我咋办?等我老了病了,身子不能动弹了,莫说身边没有个孩子来养老,就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说这样的一辈子,还能有啥意思?”
    金一秤问:“三婶,那你眼前的生活就有意思吗?说起来你有个男人,可是你的男人整天不在家,连个面也不露,说起来你有个家,可是这家里的脏活累活你都干了,有收成的时侯反倒你得到的最少,不但如此,还天天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你说你这样过一辈子,就算是有意思吗?”
    张兰草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二丫又在身后扯金一秤的衣服:“一秤,你又胡扯啥哩?在老宅子这么说话,万一叫人听见又是麻烦事儿。”
    金一秤把金二丫的手给推开:“姐,哪怕有麻烦我也得说透了,要不然今儿个咱们把三婶娘给救过来了,怕是明儿个她一个想不开,还要走这条道。
    三婶娘,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的日子也得你自己往好处过,没有人可以替得了你。眼前三叔要和你和离,你若是因为心里在意他,爱着他,离不了他,你就现在大大方方地给他说去。
    可是,你要是生怕离了这个家你活不下去,三婶娘,我现在就和你说一句,我可保证,你离了这个家靠自己的劳动可以挣得比现在更多,仔细打理一下日子说不定过得比现在更好,至少你自己挣的自己花,还不必受别人的气。”
    张兰草呆住了脸,半天回不过神来。
    金一秤道:“三婶娘,反正话我给你说到这儿了,你自己考虑一下,真离了这个家,我立马就能给你找到活儿干,凭你种地的这份好把式,我就敢一年几两银子先把你给聘下来,奖金分红另算!”
    张兰草道:“你这丫头可是故意哄我的?你一个小黄毛丫头,你哪儿来的一年几两银子给我啊?”
    一旁的金二丫开口了:“三婶娘,俺小妹说别的话你未必要听。这句话她可真不是忽悠你,小妹现如今和大勇合伙做生意可挣钱了呢,前阵子刚拿回来二十几两银子,她在城里存的还有不少。这个事儿我们就告诉你了,你可别跟别的人说去。”
    张兰草先是有点半信半疑,可是仔细想想,前阵子金一秤叫官府的人抓走,一回来不但啥事儿都没有,反倒得了县太爷的赏赐,县太爷还把自己穿过的衣服送给她爹了哩。想必这个丫头就是有不一般的手段,她说她做生意能挣钱的事儿,未必就是假的。
    张兰草伸出手指头算了算,现如今哪怕是最好的庄稼把式一年也挣不够几两银子啊?真有这份收入,那吃饭穿衣都不是问题了,哪儿还一定要指着老金家啊?
    心下这么想着,好歹是坦实了一点,可是一想到金老三要休了自己的事儿,张兰草心里又难受,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可是已经嫁给他快六年了啊,他说和离就和离,一点情份也没有,真是太狠心了。
    想到这里,张兰草又抱着被子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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