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润十三年。
    又是一年下元节,乐师大会决赛。
    然——
    轻雅并未参赛,甚至连看都没去看。
    因为,轻雅发现,自己被骗了!
    之前他为什么要去比拼奔天下第一乐师?是因为荆燚说,要听到轻音的说话,必须要拿到天下第一乐师的称号,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可,轻雅得了天下第一乐师,依旧没办法听到轻音说话。
    更坑娃的是,他居然是在上届乐师大会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回事!
    对!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不能听到轻音说话,所以,他居然忘记了这回事,就这么继续习惯下去了!
    轻雅当场就闹脾气不参赛了。要不是单玑兴致勃勃地想去玩舞台,他上届都不会跟去!
    自然,上届第一,就是单玑。
    她演奏的曲目,不是原创曲,而是毕方谷流传下来的巫祝八曲其六,轮回。
    歌者唱曰:
    岁忽忽兮若颓,时冉冉兮将尽。
    苍茫茫兮悠远,穆渺渺兮无垠。
    杳冥冥兮华裳,空幽幽兮芳沁。
    霜蒙蒙兮微降,雨汤汤兮晦阴。
    斯古往兮传后世,离谤攘兮端忠贞。
    释然笑兮不顾名,心怫郁兮妒贤臣。
    初生时兮智浅愚,将死至兮慈圣仁。
    余奈何兮莫当语,安浊世兮抚清魂。
    轻雅其实不太喜欢这种风格,有点感觉太过陈旧了。就好像他们活了这么多年,传承了这么久,还在用最早的东西一样,一点进步都没有。
    然,单玑却说,这是他写的。
    他写的?!
    轻雅懵逼了好吧,他怎么不知道他写过这种东西?!
    单玑没有解释,但看她怀念的模样,并不像作假。
    轻雅……行吧,就当是他做梦写的。
    可接下来,单玑就和轻音愉快地聊起了天。
    是的。
    拿到了天下第一的单玑,可以听到轻音说的四字经了。
    可他呢?
    他到现在还只能听到一点笑声或是叹气!
    那是他的琴!
    他的!
    为什么别人都能听到轻音说话,唯独就他自己不行!
    轻雅气得当场拍桌子走人,抱着习惯性赖着自己的小碧波,连单玑都没给个好脸色!
    自那日开始,轻雅就再也不参加任何演奏比赛。
    而他的收入,也从江湖卖艺与各地演出,变成单纯的斫琴。
    不过,时至今日。
    轻雅看过世态万千,心里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按照他们的说法,轻音是这个小世界的规则,也就是所谓的礼乐之道。而他自己,是万千世界的规则,也就是所谓的天道。按常理,低纬度的世界,是无法与高纬度的世界对话的。就好比,人可以拿老鼠做实验,但老鼠没办法直接跟人对话一样。当然,世界的差异,比人和老鼠的差异大得多。自然,轻音也没办法和天道直接对话。
    这,就是他自己没办法听到轻音说话的根本原因。
    诚然,轻雅并不接受这个说法。他认为,他既然是来到这个世界上了,就该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而非对方遵守他大天道的规则。
    然后,这个理论,被单玑直接给否掉了。
    因为,这就好比东家闲来无事,去下面的铺子打工,体验生活。但,东家依旧是东家,不可能真的变成杂役。所以,店铺老板也不可能真的像对待员工那样,对待体验生活的东家,除非他不想干了。
    轻雅……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可,单玑本来就是自己的伴神。要按这个逻辑,单玑也应该属于听不到轻音说话的范畴。
    而后,这个理论,又被单玑给否掉了。
    因为,伴神的存在,就跟书童类似。书童,只是下人。就算主子大度,特许书童可以陪着主子一同念书,甚至可以陪着主子一同科考为官,但,下人就是下人,做不了主。或许,旁人对书童稍有怠慢,可能引起主子的不满,但,这并不能引起书童的不满,而书童也没资格去不满。
    所以,轻音是可以跟单玑对话的,这没毛病。
    轻雅……他只想单纯的跟轻音说话逗趣,怎么就这么难?
    不干了!
    谁爱比赛谁比赛去,轻音是他的,不给他们看,让他们想说都说不上话!
    于是……
    今年乐师大会之时,轻雅又偷偷把轻音本体抱过来,藏到瀑上石滩的乱石小屋里,一个人抱着玩。
    轻音本体没了琴灵,除了不能主动回应之外,其余的,没有任何区别。
    反正轻雅也听不到轻音说话,玩琴带不带琴灵,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轻音本灵,它和雷音一起,随着单玑和轻鸿还有轻妍儿一起,去参加乐师大会了。
    轻鸿,是轻雅和单玑的儿子,时年六岁。轻妍儿是轻雅和单玑的女儿,时年三岁。这次参加乐师大会的,就是自小喜爱瑶琴的轻鸿,轻妍儿是不想宅在毕方谷,特地出去陪跑的。
    单玑已经得过第一了,也没什么兴趣参加。所以,这次负责争第一的,是轻音。
    对,没错。
    是轻音亲自下场争第一。
    它无法改变既成的规则,只能通过其他渠道,来阻止其他人获得第一。杀人什么的,它没兴趣,那么,就只能拼实力了。
    说起来,轻音还没正式参加过乐师大会的比赛呢。
    是以这次比赛,轻音兴趣高昂,结果不详。
    轻雅也不知道轻音的水准有多少,又能发挥多少,反正肯定能进入最后决赛的舞台演出就是了。
    至于是不是第一,轻雅也不强求。
    师儒君那边已经保证,会借助圣乐坊的关系,保证乐师大会的决赛质量,也就是差不多都自己人的意思。既然都是自己人,那谁拿第一都差不多,反正不会跟自己抢轻音的。
    轻雅悠哉玩了会儿琴,抱着琴安然小歇。
    没人能抢走自己的轻音。
    是的,没有人!
    同日。
    竹林苑,乐师大会,比赛现场。
    轻音看着最终的排名,本来就默然无言的它,彻底没话说了。
    第一名,师儒君。演奏曲目,星芒。除了在舞台表现方便,有所变化外,那首经典曲目,还是那首经典曲目。
    第二名,轻音。演奏曲目,浪潮。同样是轻雅的经典曲目,但因为演奏比较经典,没什么改变,所以被评在师儒君之后。这个评价,不是说不可以模仿翻奏,只是说,还是鼓励演奏者能有些自己的改编,无论好坏。
    第三名,师珏。演奏曲目,十面埋伏。其实他本来准备的不是这首曲子,但演出的瑶琴太多了,他为了提高整体演出效果,临时决定换了乐器。可以说,他这么做,就已经放弃了头名,完全处于陪跑心态。
    第四名,苏悦妧。演奏曲目,荷塘。这是这次演出中的,唯一有光影画卷的曲目。同时,她又是女孩子,曲目细节处理得十分细腻,自然,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第五名,轻妍儿。演奏曲目,蝶舞。因为小女儿喜欢蝴蝶,所以轻雅特地给她写了这首曲子,方便她没事招蝶玩,效果类似当年师珏的蝶恋花。而且,因为小小的人儿,抱着可爱的半大琴演奏,显得特别活泼可爱,是以,得到了很高的评分。
    顺便,这里就算是十月,也能有妹留被招来。如此,舞台效果拔群,直接盖过了其他所有乐手。是以,就算小丫头技巧单调,也不是很熟练,最终,也得到了天下第五的评分。
    第六,轻鸿。演奏曲目,泠夜。这首曲子,自轻雅写出来的时候,就被收录到考核曲目当中。而后,这首曲目,也基本只在考核时候才能听到,日常少有人演奏。因为,这首曲子,其难度和呈现效果,仅次于浪潮。但,浪潮的弱起音,太过著名,以至于泠夜这首难度稍欠的曲子,完全不太有名。
    当然,曲子没名气,并不是乐师大会的评判标准。乐师大会,主要还是看演奏技巧和最终呈现效果,曲子再差,舞台效果好,也是能得高分的。然而,轻鸿就是个专诸乐律的技术流,对舞台表现形式不太理解。是以,就算他以超高技巧完成了演奏,也没能超越陪跑的轻妍儿的胡闹。毕竟,二者的舞台效果,相差甚远。
    不客气的说,若不是轻鸿年幼,这点舞台反差存在,只靠单纯的技巧,根本没资格参加决赛演出。毕竟,能来到竹林苑复赛,技巧是最基本的基本,并无亮点。
    之后的名次,就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了。
    轻音只对自己熟悉的人,和自己熟悉的曲子有印象。
    其余的,那是什么?
    轻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懊恼自己居然没得第一,还是欣慰乐师之中人才辈出。总之,它不喜欢这次的名次排序,但,它不得不承认,这名次的公平性。
    罢了,反正还有下次。
    容它回去研究研究,下次定要拿个第一回来!
    轻音想罢,豪情万丈地带着雷音,往毕方谷回去了。
    而好不容易出来透风的轻鸿和轻妍儿,可完全不想这么快就又回去宅着。
    毕方谷虽大,可玩来玩去也都玩腻了。外面虽然有些无聊,可是感觉新鲜,再无聊也想多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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