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硩好笑道:“你忘了乐雅的模样了?坏成那样,送到皇宫,且不说东西真假,就冲那残破模样,惊了圣驾,都是杀头的罪过。尚彦兮不傻,他才不会做那种要命的事。”
    轻雅疑惑道:“他既然不傻,又为什么要卖?得乐雅者得天下,他会将天下拱手让人?”
    “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巫硩啧舌,道:“手握天下,树敌众多,生活起来并不安稳。如此,不如将乐雅出手,用赚来的钱将情报网的总舵远置朝堂以外,还能以备风云诡谲之后投诚新主。顺便,他买卖乐雅的事挂在飒尔头上,一旦出问题,就把飒尔推出去,一旦有好处,就把飒尔拉回来。你瞧,他算盘打得多好。”
    轻雅默然思忖后,道:“的确,置身风波中,不如看着风波闹,他很聪明。”
    巫硩打量着轻雅,道:“一年多不见,你的脑瓜子竟然灵光了些。”
    轻雅一怔,道:“是吗?”
    “是啊。”巫硩往昔地想了想,啧舌道,“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个矫情,要不是看在阿牧的面子上,我当时就暴走了。”
    “经历了不少事,我也总该聪明点了。”轻雅微笑,道,“然后呢,轻音为什么被丢了出来?”
    巫硩一滞,挑眉道:“斐家少爷上位,当然会把父辈的烂东西扔出去,乐雅就这样被丢出去的。”
    轻雅微笑,道:“这我知道,我是想问细节。”
    巫硩想了想,啧舌,道:“细节讲起来好麻烦啊,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轻雅微笑,道:“那等下你要问我的事,我直接说不知道。”
    巫硩一滞,挑眉道:“哎,你还别激我!我不需要问你任何事,只要拔你一根头发,拿回去沙盘一过,有什么事就都知道了。”
    轻雅微笑,目光微凛,道:“你想拿走我一根头发,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巫硩盯着轻雅,啧舌耸肩,道:“看得出来,的确不容易。”
    轻雅眨眨眼,期待地看着巫硩。
    “行吧,你非要听,那我就大概讲讲,你要是听烦了,随时叫停。”巫硩皱眉地想了想,道,“这事还得从乐雅被卖讲起。最初,尚彦兮把乐雅用收藏,没打算卖。但无奈毕方谷大火太过有名,斐宏喆竟然循迹推理,找到了刚转做文官的尚彦兮,求购乐雅。中间他们怎么谈的就不说了,总之成交价是一百万两白银,一次性付清。”
    “哇塞,一百万两?!”轻雅目瞪口呆,道,“斐大户那么有钱啊!”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富贾巨头,当然没有那么多钱。”巫硩啧舌,道,“不过,他也算是聪明人,四处借钱筹凑,买下了乐雅。然后,斐宏喆悄悄把乐雅带到此处,想让乐雅认他做主人。乐雅自然不从,斐宏喆便把它关起来,它不同意,就不给它真气续命,以此威胁。”
    轻雅听了,心头一紧。
    巫硩啧舌,继续讲道:“乐雅在世千余载,多少会碰到这种无主的情况,所以,它早就知道从琴里出来,自己找弱小的生物来捕食真气。不过,这样的捕食也是有一定范围的,超出范围就无法捕食了。斐宏喆开始不知道,等发现了之后,就把它单独关在没有人去的地方,不仅警告府内之人不要靠近,甚至还把墙外的闲散乞丐赶到巷尾的棚子里,不给乐雅捕食的机会。”
    轻雅听了心疼,道:“所以,我出现的时候,它才会出来捕食?”
    “当然。”巫硩啧舌,道,“所以说,它是不得已才吸食你的真气。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些了?”
    轻雅笑了一下,道:“你在哄我?”
    “哄你干嘛,我说的是事实。”巫硩不屑一笑,道,“我给你讲,也就是这斐宏喆运气好,若是乐雅刚丧主的气足之时,早就把他给灭了,还能等着他来威胁?别逗了!”
    轻雅点头,道:“然后呢?”
    巫硩啧舌道:“你还想听?”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乐雅详说的残页,不应该是没有用途的吧?”轻雅一指身后,道,“这边就在斐大户隔壁,我不认为这只是巧合而已。”
    巫硩一怔,道:“什么残页?”
    轻雅摸了摸怀里,才想起来,道:“残页在妹妹手里,反正就是写了乐雅功能的一些东西。”
    “啊,那个啊,原来在这里。”巫硩想了想,道,“那就对了,我还说楚开济再忠心,也没必要把女儿送出去联姻,原来如此。”
    轻雅呵呵了,道:“别这么精辟,多说几句,听不懂。”
    巫硩啧舌,有趣道:“那就接着说。斐宏喆拿了乐雅,没能结为主仆,却也没有泄露消息。是以斐府之中,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乐雅的存在。之后,斐宏喆为了让乐雅认主,于是一心扑在乐雅上面,家中的生意都交给孩子去做,府内状况也不再关心。直到有一天,小儿子斐奇安的母亲颜氏,被府上其他妻妾整死。”
    “停一下。”轻雅忍不住打断,道,“这和他儿子有什么关系?讲岔了吧。”
    “事有因果,你听我说完。”
    巫硩认真地想了想,继续开讲。
    “斐奇安丧母之后,曾去找斐宏喆求助,但斐宏喆心思全在乐雅之上,所以完全没有理会,导致斐奇安一直受到家中其他成员的冷落于欺凌。而后,斐奇安发愤图强,与丫鬟恬默一起,勤奋学习,青梅竹马。与此同时,乐雅已是强弩之末,气息微薄却仍然不愿认主。斐宏喆本想着在抻几日就能让乐雅改变心意,然而那时,你出现了。”
    “乐雅从你那里补充了气息之后,用结界将你圈养起来,生怕斐宏喆发现。而当时,斐家的债主们找到斐宏喆讨债,迫于无奈,斐宏喆分心还债,并没发现乐雅异样。如此七年过,斐家的债是越还越多,家里不堪重负之时,斐宏喆便选择铤而走险,借用瘟疫来赚人命钱。”
    “只可惜,人命钱也没那么好赚。斐宏喆虽然还上了借款,却因此染上重病,时好时坏。斐宏喆似乎是担心自己没用上乐雅就死了,于是更加紧迫地威胁乐雅。没想到的是,第二年,外面物价忽然混乱。斐家的生意赔了不少,加上斐宏喆的医药费,斐家入不敷出,连周转的货款都拿不出来,又是危急。那时,他们对家,也就是身后这个楚家,忽然伸出援手,提出以选一名公子作为女婿入赘,便可帮斐宏喆填补资金漏洞。”
    “楚开济如日中天,而斐宏喆日薄西山。斐宏喆似乎是知道自己亏待了斐奇安,于是决定让斐奇安入赘楚家,不再受苦。却不知,斐奇安早已和丫鬟恬默互许终身,坚决抵抗这门婚事。斐宏喆便给恬默讲道理,想要逼她自尽,让斐奇安能够安心入赘。斐奇安知道之后,的确入赘了,却没有带任何楚家要求的乐雅作为彩礼。楚开济愤怒,要求斐奇安交出彩礼。斐奇安非但没有交出彩礼,反而间接使绊害死了楚秋菡,反咬说是斐家陷害他。”
    “要说这斐奇安也够厉害的,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这边拉拢了楚家获取支持,那边又顺便害死了斐宏喆,夺得家主之位。最后,斐奇安和平脱离了楚家,上位斐家家主,娶了恬默为妻,并将所有欺负过他们的人统统赶出斐家,而他们用过的东西也都丢出斐家。如此,乐雅就这么被丢了出来,和垃圾混在一起。”
    轻雅听得犯困,道:“真是闲的蛋疼穷折腾。”
    巫硩啧舌,道:“事情就是这样,该讲的我都讲了,你要没听进去不能说我没讲哈。”
    轻雅打了个哈欠,沉默了片刻,道:“我能理解斐奇安的心情,若是我,也会愤恨到杀人。”
    巫硩微微一惊,啧舌道:“若是我,就不会这么冒失,多少会问句缘由。毕竟斐宏喆已然频死,就算不愿,他也该说出乐雅之事了。”
    轻雅不悦,道:“若是他问了,我就不会遇到轻音了。”
    “啧,所以说事有因果啊。”巫硩不屑道,“他要多问一句,死的就只是斐家一户,而非北陵一城。”
    轻雅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直白吗?”巫硩挑眉,道,“乐雅从斐府丢失后,不知所踪。而北陵三面环山,只有南门方便出行,稍微问一下就知道,乐雅未曾离开北陵。若是如此,与其挨家挨户寻找不得,不如付之一炬后再慢慢来找,何乐而不为?”
    轻雅怔然道:“这么说,放火屠城并非是为了灭口丐帮。”
    “这个原因也有,但灭口丐帮用不着杀住户,焚城更是多此一举。”巫硩有趣地看看轻雅的表情,道,“要说,这事也是倒霉催的。原本连碧殇给楚开济的命令是用钱换来乐雅,悄然行事。没想到楚开济从别的途经得知乐雅,更想接着彩礼之名占为己有,否则,也不至于触发斐奇安的怒气,导致后面这一系列的悲剧。所以说,这就是因果报应,有其因必有其果,不是你的错。”
    轻雅默然安静,气势骤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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