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打扮是娘亲出门的时候给她准备的,说出去探亲不要太招摇,稍微素净一些就好。然而此刻,赵芾媛想了想当时,娘亲和兄长送她出门前的表情,脸色蓦然发白。
    他们是早有预料的,只是没告诉她?!
    为什么?
    怕她知道会打乱计划?还是怕她知道真相怪他们利用了她?
    太过分了!
    轻雅看看赵芾媛的表情,微笑,道:“总之,尚学士没对你下手,就证明他现在不会杀你。而且就算他想杀,你在我身边,他也要掂量个几分。毕竟,他强行认了我这个徒弟,若是忽然把你杀了,这不是自己打脸么。”
    赵芾媛点点头,疑惑道:“你好神奇,明明是一介草民,居然还知道不少朝中的事。”
    “我也很神奇,为毛我这一介草民会被当成九皇子来追杀。”轻雅目光一寒,干巴巴道,“据说真的九皇子已经死了,尸体都在城郊乱葬岗找到了,结果还要追杀我。他们这么过分,我稍微关注点他们的动态,也不稀奇罢。”
    “死了?”赵芾媛愣了愣,道,“你说九皇子已经死了?”
    “嗯,大叔的消息网查到的,具体我没问。”轻雅不爽道,“反正他们敢来闹事,我就敢对着干。真是逗了,好乐的男孩就是九皇子,找人的那帮没长脑子么!”
    赵芾媛呆然,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轻雅缓了缓心情,轻然拍了拍赵芾媛的肩膀,道:“所以,不要怕。虽说你是被追杀,但没人真的想要你死。”
    赵芾媛乖然点头,已经混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俩孩子乖然吃过早饭,然后赶忙去学士居找尚学士求助。
    听了轻雅的简述后,尚彦兮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慈祥笑道:“九公主的事,大部分如你所说,但还有细节你没注意。”
    轻雅想了想,不懂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尚彦兮笑笑,道:“春分之时,九公主奉旨探亲,随车队前往东淮耒乐府。清明时节,车队抵达耒乐府,夜里子时,九公主从耒乐府失踪,下落不明。谷雨当日,九公主逃回中都,遭到截杀后再次下落不明。而你遇到她的那天,她才刚进入泷平不过半个时辰。”
    轻雅呆了呆,道:“这不就是一直追着跑吗?我没说错啊。”
    “如果,他们只是假意杀人,那么把她赶回皇城就好,为什么还要把她赶到泷平?”尚彦兮笑笑,道,“朝中皆知,泷平这边是自治区域。若是到了这里,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很难掌控全局。九公主到了此处,相当于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安危未知。所以,这是没道理的。”
    轻雅稚气道:“弃子而已,赶到哪儿算哪儿呗。”
    赵芾媛一个发抖,心头委屈。
    尚彦兮安抚地笑道:“那日九公主坠河之后,婉婷将四皇子叫来,大骂了一通,悲伤不已。四皇子暗中修书各处,寻找九公主的下落。”说着,尚彦兮从旁边拿来信笺,递给赵芾媛。
    赵芾媛打开信笺一看,果然是兄长的亲笔信,要求尚彦兮暗中查找公主下落。看来,他们并没有放弃自己,如此想着,赵芾媛心安大半。
    轻雅略略思索,道:“如此说来,难道有真的杀手要杀媛媛?”
    “不错。”
    尚彦兮赞许地点头,笑然道:“按照原计划,他们是想让九公主逃回中都之后,悄然藏起,造成下落不明的假象。这样,既保护了九公主的安全,可以继续生事。然而,有人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们在中都截杀了九公主,那是真的要杀。九公主因此坠河,便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轻雅想了想,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可又说不好。
    赵芾媛又看了一遍信,偏头想了想,脆生生道:“尚学士,您把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我兄长了?”
    尚彦兮笑笑,道:“尚未外传。”
    “为什么?”轻雅猛然感觉不对,道,“她既然在这里了,为什么不把消息传出去?”
    尚彦兮笑笑,道:“有碍计划。”
    轻雅皱眉,道:“到底有什么计划?能比她的死活更重要?!”
    尚彦兮稍顿,微笑道:“储君之位。”
    “储君?”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那是什么东西?”
    赵芾媛脸色发白,脆生生道:“储君,是皇太子,会成为下任皇帝的人。”
    轻雅依旧不懂,道:“那东西很重要吗?”
    赵芾媛抿嘴不答。
    尚彦兮慈祥笑笑,道:“皇家之中,子嗣众多。想要争夺皇位之人,自然不少。”
    轻雅呆了呆,丝毫不懂其中利害,稚气道:“他们争他们的,干什么欺负利用媛媛的死活,这样太过分了吧?”
    尚彦兮笑笑,道:“你可曾听说,当今圣上还有其他兄弟?”
    轻雅摇头,道:“我关心他兄弟干嘛?一个儿子就够我烦的了。”
    尚彦兮笑笑,只好明说道:“皇位只有一个。所有没抢到皇位的皇子,会在新皇登基之后,以各种罪名为由,轻者发配充军,重者直接赐死。而其母辈姊妹,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若能留下来的,多半是呆傻残废之类,不足为惧之人。所以……”
    轻雅脸色一变,道:“如果媛媛的哥哥争不到皇位,媛媛也会死?”
    尚彦兮点头,笑然道:“这话不错。”
    轻雅心中一惊,转头看看赵芾媛。
    赵芾媛生在皇家,对这种争斗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她只是不太满意被母兄蒙在鼓里利用,惊惧难安。
    尚彦兮笑笑,给两个孩子斟茶,缓缓讲道:“钟婉婷,是钟耒的女儿。在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之时,两情相悦,而纳为妾室,封为婉侧妃。那时,太子已立,婉婷借钟耒大司乐之便,设计拉太子下马,将皇子扶上储君位。当今圣上大为惊讶,是以登基之后力排众议,将婉婷册封为后,凤冠霞帔。”
    轻雅呆了呆,道:“这么厉害。”
    尚彦兮笑笑,道:“其实,并非婉婷厉害。而是爱到深处,装傻充愣也难以心安,非得拿下大统,才能绝对保全心爱之人。而皇子上位储君之后,锋芒毕露,震慑群臣之余,也不忘保全婉婷母子。然而,皇子争锋,实力优先。就算再喜爱,也不能让无能之辈继承皇位,所以,就算是皇后的子嗣,也必须自己证明实力,力争皇位。”
    轻雅想了想,还是不太理解,道:“就算如此,把媛媛的消息传过去,又不会如何,干嘛不告诉他们?”
    尚彦兮笑笑,道:“当然有关系。”
    轻雅不信。
    尚彦兮笑了笑,继续讲道:“虽说婉婷位居皇后,但也只是她个人手段凌厉。自钟耒告老还乡之后,她在朝中没有背景,全靠四皇子在外打点。而四皇子孤身一人,纵能左右逢源,却免不了被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束缚手脚。是以,他们谋划将九公主至于险境,从而动摇对立势力,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不过,婉婷先前已经联系了老夫,在沿路设桩,暗中保护九公主周全。”
    轻雅挑眉,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媛媛安全的消息传回去?”
    “你别急,老夫话还没说完。”尚彦兮稍顿,继续说道,“婉婷联系了老夫保护九公主,而后,有其他势力联系老夫要除掉九公主。权衡利弊,老夫决定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是以,与九公主相关的任何事,老夫这里只进消息,不出消息。”
    轻雅好笑,道:“但您帮了媛媛,还给她熬补药呢。”
    尚彦兮笑笑,道:“自家徒弟要救的人,老夫自然是无条件救的。否则,你以为两年之前,诸多势力围捕九皇子,仅靠飒尔一人,能让你全身而退?”
    轻雅呆了呆,道:“大叔很厉害的。”
    “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尚彦兮笑笑,道,“一个人,能力大,不如势力广,而势力广,不如隐于朝堂。若能力大势力广,却隐居山林远避朝堂,那么,此人必死无疑。”
    谁?
    轻雅呆了呆,道:“你是说……灵师父?”
    尚彦兮未答,只是慈祥地笑笑,道:“飒尔是聪明人,他虽辞官,却并未远离朝堂。是以老夫想要暗中帮他一把,也不算难事。”
    轻雅盯着尚彦兮,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蛛丝马迹,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尚彦兮笑笑,道:“小雅,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护她一日,老夫就帮你一日。”
    轻雅挑眉,道:“您就不怕朝廷找您麻烦?”
    尚彦兮一愣,哈哈大笑,道:“一个公主罢了,养大之后要么远嫁和亲,要么入赘亲信,对朝廷来说与死人无二。哪怕老夫此时宣布九公主已死,最多也就惹婉婷大哭一场,如此罢了,怎么可能会有麻烦?”
    轻雅惊然,担心地看向赵芾媛。
    赵芾媛面色不动,乖然道:“的确如此。”
    轻雅更是不可思议,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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