祎血应声,道:“属下这就去抓。”
    “你们若敢动那孩子半分,我可就不能当做视而不见了。”宦牧站在阴影处,淡淡说道。
    祎血大惊,猝然瞬步至阴影处,甩出袖中短剑直刺宦牧咽喉。
    这一闪一刺相当迅速,而宦牧只是随手一挥,直接握住了祎血的手腕,把刀锋扭向别处。
    “谅你是本能反应,我不伤你。”宦牧淡淡道,“你若不停手,那我也不客气了。”
    祎血一击不中,自然也知道宦牧武功之高。可要说退,祎血不愿。
    “阿血,退下吧。”
    连碧殇笑然道:“都与你说过,宦公子武功高强,你可信了?”
    祎血闻言收手,默然站在旁边。
    连碧殇拱手一礼,笑然柔声道:“是阿血冒犯了,还请宦公子恕罪。”
    “无妨。”宦牧淡淡道,“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但那俩孩子,我保了。如果你们想动他们分毫,就别怪我下狠手。”
    祎血冷笑艳然,道:“就凭你?”
    “就凭我。”宦牧淡淡道,“我不管你们为何在这环山之中藏了百人精锐,也不想过问你们为何要挑起盛乐轩的内斗。但这一切,都与孩子无关。如果你们非要对孩子下手,就算是禁军,我也不会手软。到时候,也就没话好说了。”
    连碧殇笑然道:“宦公子,我真想不通,你这么厉害,为何要保那个孩子?以你的身手,若是在朝为官,也该是朝中要员。可你如此这般,让人看不懂呢。”
    宦牧笑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此而已。”
    连碧殇笑然道:“因为九皇子么?”
    宦牧笑笑,道:“我并未如此说过。”
    “你很聪明。”连碧殇笑然柔声道,“若不是你难以掌控,我都想把你收为己用。”
    宦牧笑笑,道:“你给个话,是想互不干涉,还是我杀了你们所有人?”
    “自然是互不干涉。”连碧殇笑然应道,“当然,宦公子若是还要保更多的人,还请提前招呼一声,以免闹出误会。”
    “除了孩子,旁人与我无关。”宦牧淡淡道,“若有其他,我自会到你营帐找你。”
    连碧殇笑然道:“多谢。”
    宦牧淡笑,悄然从藏琴塔跃走。
    “主人……”
    祎血刚要开口,连碧殇挥袖一拦。
    “他的确在示威,但是不是你想的缘故。”连碧殇笑然道,“大约,他只是不希望让那孩子看到这些纷争,而非概率博弈。相信我,他绝对有实力灭了咱们所有人。”
    祎血脸上微红,道:“您是否太高看他了?”
    “阿血,这些年来,我可否看走眼过?”连碧殇笑意盎然。
    祎血一怔,应道:“没有。”
    “知道就好。”连碧殇笑然道,“好了,差不多该准备东西了,咱们回去罢。”
    微风轻曳。
    人影闪烁。
    悄然无声。
    轻雅连头都没回,直接微笑道:“大叔,你回来啦。”
    “嗯。”
    宦牧淡淡站在两个孩子后面,面色不动,心中很是诧异。自己过来的时候已经轻声慢步,并且隐藏了气息,没想到轻雅竟然一下子就发现了。看来这段时间里,轻雅的内功逐步提升,此刻算是有所小成了。
    如此甚好。
    舞台之上,乐声轻止,鼓掌声起。
    “他结束了,该轮到咱们了吧?”单玑兴奋地扯着轻雅的袖子,道,“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弹曲,太好玩了!”
    轻雅微笑,道:“这么多人,你不会怕吗?”
    单玑稚气地眨眨眼,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巴不得让他们听到我弹曲呢。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也是可以弹曲的。”
    “那就好。”
    轻雅冲单玑微笑,转头皱眉看着还在对单玑指指点点的人。
    那些人,好烦。
    “宝贝,你怎么在这?”
    单殊从台上下来,一眼便看到单玑,偏头,皱眉看向轻雅道:“你们一直在一起?”
    轻雅还未答,单玑死劲扯了扯单殊的袖子,道:“你看着,我要弹曲。”
    单殊皱眉,道:“胡闹,你怎么能弹曲?”
    “我没有胡闹,我就能弹曲!”
    单玑不高兴道:“你明明给了我那么多书,就是要我学弹曲,你现在凭什么说我不能弹曲?你太过分了,我不喜欢你了!”
    单殊皱眉,对轻雅道:“你要带她弹曲?”
    “对呀。”轻雅奇怪道,“不行吗?”
    单殊皱眉,道:“她听不见,怎么弹?”
    轻雅呆了呆,道:“用手弹啊。”
    单殊皱眉道:“她根本听不到弹得是什么,怎么弹?”
    轻雅一呆,道:“她长眼睛了啊,可以看到啊。”
    单殊皱眉道:“我并非玩笑,她听不见,是不可能学乐器的。古语有云,喑不为行人,聋不为乐师。她听不见,你让她怎么学,她又怎么可能学会?”
    轻雅呆然道:“我也没有看玩笑啊,你也能看到。”
    “什么叫能看到……”单殊猛然一怔,道,“难道是古老画卷?她能看到古老画卷?”
    “啊对了,这个我还忘了试,有机会应该试一下。”轻雅想了想,道,“不过古老画卷是听到的幻觉,我感觉她听不到的话,就产生不了幻觉。我们没有时间去试没把握的东西,所以我们准备的就是直观能看得见的东西,单玑也喜欢这个。”
    单殊皱眉,不理解这孩子在说什么。
    “不要跟他说了,反正他都不信。”单玑不高兴地拽拽轻雅,又兴奋道,“是不是该咱们了?是不是该咱们了?”
    “呃……”
    轻雅也不确定,放眼望望舞台周围的观众,感觉好像要散场了一般,人少了不少。
    “雅大师,单小姐,请。”
    曲娱上前行礼,道:“刚叫人去拿琴案了,稍微耽搁了一会儿,请见谅。”
    “好。”
    轻雅刚应声,就被单玑兴冲冲地拉到舞台上去了。
    单玑也不管旁人,自己铺好垫子,放好琴,抬头一看轻雅还在到处乱看,小嘴顿时噘起来了。
    “你干嘛呢!”
    单玑跑过去把轻雅拽到琴案前,道:“赶快把琴拿出来。你再磨蹭,人都要走光了。”
    轻雅微笑,道:“单玑,咱们在舞台中间,后面有一大块空地。咱们往后挪挪,还是不管那片空地了?”
    单玑呆了呆,道:“为什么要挪?”
    “你看,昨天咱们练的时候,花都在前面。”轻雅耐心道,“但是这舞台是全方向的,咱们在中间演奏的话,后面是没有花的。”
    单玑茫然地眨眨眼,道:“声波出去是环形的,后面当然有花,你没看见吗?”
    轻雅一呆,道:“没注意。”
    单玑噗嗤笑了,道:“你好呆哦。”
    轻雅呆住。
    “别发愣了,快点快点。”单玑催促道,“你看,人真的要走光了,快点啦。”
    轻雅依言拿出琴来,准备就绪。
    不期然,有窃窃私语入耳。是周围的那些观众,说着不好听的话。
    轻雅皱眉,这些不懂乐律的人说个屁!小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怎么了,聋哑人又怎么了?他们就知道在这里胡扯,显得好像多有档次似的,实际上不过是附庸风雅,假装有学识。轻雅不用看都知道,这些人没有一点乐手的气息,完全就是看热闹的。
    不喜欢这些人。
    奇怪,为什么会变得不喜欢这些人?
    曾经一无所知之时,原本从未在乎过这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讨厌这些人。
    甚至有些不想给他们演奏。
    轻雅手覆琴弦,思量犹豫。
    单玑奇怪地看了轻雅一眼,伸手在轻雅的胳膊上掐了一下,道:“想什么呢?开始吧。”
    轻雅吓了一跳,看看单玑稚气的表情,一笑。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这首曲子弹好罢。
    弦动,音鸣。
    轻雅暗暗在琴音之中加了一股力道,琴声荡开,拨开了所有杂乱的声音。
    弦动,无声。
    单玑以琴声扬起地上雪粒,模仿百合花生长的状态,让雪粒聚集成花,无风轻摇。
    音轻转,承而婉。
    轻雅以琴声成调,并维持着雪花影的状态,以便单玑控制下一株雪花影的凝聚。
    弦碎鸣,幽而幻。
    单玑逐个控制雪花影的凝聚,力求让每一株花都呈现一种灵动的状态,这是轻雅设计的亮点。
    随后,旋律绚烂缤纷,雪花影忽然增多,以轻雅和单玑为中心,漫布花海。
    轻雅维持雪花影,而单玑微调。
    乐声错综呼应,悦耳精巧。
    台下听众见了,简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用琴音控制雪粒作花影?若非亲眼得见,简直难以置信。
    “这琴,便是乐雅罢。”
    单殊忽然传声,淡淡说给宦牧听,如是道:“能做出此等神迹,想来也别无二法了。”
    宦牧笑笑,传声回道:“随便换个琴,效果同等。”
    “我不相信,单凭乐律能做出如此精妙之事。”
    单殊轻叹,道:“雪作花,我还以为只是个比喻,没想到真的用雪作花。乐雅不愧是乐雅。”
    宦牧笑笑,道:“你若非要认为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单殊默了片刻,道:“你这琴,应该不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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