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老李头在周围收拾了一下,他说这附近怨气太重,改日得要建个庙镇一镇。我不以为然,说这年月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有钱建啥庙。
    老李头闻言也默然点了点头,跟着就带我离开了。
    那晚回家的路上,我背着老陈的尸体,心里头实在不是个滋味。不久前还是跟我一起割麦子的大活人,转眼间就没了气儿,想到他家里还有媳妇儿儿女,更加忍不住叹起气来。
    “生死有命,世事无常,看开些吧。”老李头却是脚步自在,很是平静地道。
    “李叔,你是咋知道我俩有危险的?”我问。
    “这你得好好感谢你奶奶,她见你这么久没回家,心里着急得紧,就跟陈家媳妇儿一同来找我。今日乃是初一,正是引起阴气极盛之时,我恐怕有鬼怪作乱就赶过来了。”老李头道。
    我眼前出现奶奶忧心焦急的画面,一瞬间眼泪都快留下来了,下决心今后要对她老人家更孝敬些。
    同时我又想到,如果今晚我跟老陈一块儿死了,奶奶和家里病躺在炕上的媳妇儿可怎么活,心里真是又惊又怕。
    回到村子里,奶奶和老陈媳妇儿都在老李头等着。奶奶一看见我平平安安地走回来,高兴得连多年风湿的腿脚都利索了。
    不过当我把背上的老陈放在地上时,他媳妇儿圆圆的脸立马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在原地呆住了,片刻之后,她才惨叫一声,扑在老陈尸体上嚎哭不已。
    我们在旁边看着这对苦命夫妻,心里好像被大石头压住,都说不出宽慰的话来。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普通人真的太过渺小,如同河流里的叶子只能随波浮沉。
    我和奶奶离开老李头家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亮了,老陈的尸体被留在那儿,老李头说他死得不寻常,要在接下来几天作法驱一驱邪气。老陈媳妇死活不愿走,后来李老头干脆把她关在大门外边。听村里人说这女子在外面哭喊了几个时辰,直到最后哭晕过去被人抬回家去。
    这一夜遭遇了太多波折,我再没有精力去管别的什么事了,倒在炕上一觉睡到下午。我本该再多睡会儿,但一睡下去老做噩梦,眼边前一会儿是白脸娃娃对我笑,一会儿是有黑影在屁股后面追我,一会儿我好像又跑到一个有许多老太太的山洞里头,那些老太太请我吃栗子,我拿近了一瞅才发现栗子时是一截一截的人手指……
    我醒了以后,媳妇儿的病竟然好了许多,都能下炕走路了。我想或许是老陈在天之灵保佑着吧。
    喝了一碗媳妇儿熬的地瓜粥,我又拿起镰刀真被下地割麦子去,对农村人来说不管发生了什么,粮食是顶重要的。
    媳妇儿担心我又碰到那些脏东西,我摸了摸她清瘦的脸答应她天黑之前一定回来。刚走出家门,却有人喊我的名字。
    来人是住在老李头家附近的小伙子李二柱,我问他喊我作甚,他说老李头有请。
    刚受老李头救命之恩,他有请我当然得去,于是马上跟家里人说一声后直奔村北老李头家。
    “出大事了。”
    一进老李头家门,便听他对着摆在院子中的老陈尸体皱眉道。
    老李头不是普通人,连他都说大事,那肯定得是天大的麻烦。
    “咋啦?”我有点儿心虚地问。
    “陈风的魂被拘了。”老李头肃声道,陈风是老陈的本名。
    “魂被救了?被谁拘了,是地府的鬼差?”我很是疑惑地问。
    “是鬼差就没事了!”老李头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估计乱葬岗附近还有什么厉害的邪物,把陈风的魂魄给拦了下去。七日之内不寻回来,恐怕就要沦为孤魂野鬼了。”
    “有您老在还怕什么,那鬼娃娃做了几十年野鬼,不也照样被您超度了嘛!”我不以为然地道。
    “非也,陈风的魂魄刚刚离体,尚处于十分虚弱的状态,一旦落入其他鬼物手里很可能直接被炼化成鬼奴,到时候再想转世轮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老李头摇头道。
    “什么,那该怎么办?”毕竟是老相识,我实在不愿意看到老陈在死后仍然不得安宁。
    “办法倒是有,不过需要你承担不小的风险。”老李头正视着道。
    我心里腾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刚刚才从鬼怪口下逃生,我是再也不想跟那些凶狠可怕的东西打交道了。
    “您说的风险,是指啥?”我硬着头皮问道。
    “陈风死之前一直和你在一起,他的魂魄对你的气息记得最清楚。想将他魂魄寻回,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老李头捻须道。
    “那,我要怎么做?”我问道。
    “他的魂魄此时应该被囚禁在乱葬岗的一处隐秘所在,我今晚子时将施展招魂术,你要做的是独自前往乱葬岗,将他的魂魄接回来。”
    我一听差点没吓得瘫倒在地上,这特么大半夜感一个人跑乱葬岗上去,何况还要把死人的魂魄带回来。
    “你不用太过担心,陈风虽然变作了鬼魂,但他灵智未损,在你遇到危险时应该会帮你。”老李头宽慰道。
    “扯什么犊子,他要能打得过别的鬼,还用得着我去帮忙?”我一听更不敢去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放心,到时候你把这瓶童子血撒在他魂魄上,能暂时增强他的力量。”老李头拿出一只白色瓷瓶递给我,又道:“我会另外给你几张符,危急关头也可以保命。”
    我百般不情愿地将小瓷瓶和三张黄符接下来,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老陈尸体,心想道兄弟我做到这份上,晚上你可千万别翻脸不认人呐。
    老陈静静地躺着,对我的腹诽全然不知。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样子,我心里没来由得一酸,对今晚的冒险没那么抗拒了。
    将手里的黄符拿在眼前仔细瞅了瞅,和昨晚老李头所用的似乎差不大多,亲眼见识过它的威力,我的内心安定了不少。
    “对了李叔,你不会只有这三张符吧,再给我来个十几二十张行不?”我对老李头央求道。
    “你以为这符是能随便用的吗,三张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到时候你默念咒语扔出去就行了。”老李头板着脸教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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