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陶然儿痛苦地想,此时此刻,她和李信志居然被江南李家其它几兄弟幽禁起来了!他们原本是江南的帝君和帝后,现在要被幽禁在立春宫,不再管江南任何政事。
    呵呵,她突然想起自己末朝的父皇和母后来,当时末朝的天下,被王家夺走了,她的父亲和母亲从此被幽禁在长安城的皇宫里面,再也不见了天日。他们两个人的后半生就是牵丝木偶,自己一点主也做不得,她曾经无比同情她的父皇和母后,可是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她和李信志居然也落到了这个下场!
    从此,要以傀儡的身份度过余生吗?
    陶然儿在痛苦地思想时。只听到“哗”的一声,她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不知何时,李信志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剑身在秋日阴沉的天空下闪闪发光,他颤抖着手拿着手上的长剑,身体了因为气愤左右摇晃,他的声音仿佛在泣血,他对李信海他们说道:“你想幽禁我和然儿?本王告诉你们,办不到!除非我死了,你们就去幽禁她!”
    李信海却没有因为李信志的过激反应而生气,他的后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侍卫军,陶然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看来李信海已经在江南掌权了,现在听李信志话的,只有五个老家臣,唉——
    他们如何是李信海的对手?识时务者为俊杰,忍得一时之气,才能图谋将来。
    李信志心地太仁慈,一心只为着兄弟相残难过,如果是霸道冷血的帝君,在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兄弟有反心时,早就对付他们了,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被动挨打的地步,李信志太相信李信海他们,以至于李信海抢到了江南的主控权,他仍然不知情。
    李信海慢腾腾地说道:“大哥,你不要冲动,我只是为你们好。”
    李信志愤怒得涨红了面孔,眼睛里喷着火,他拿着剑向李信海逼近一步。
    他的心在哆嗦着,陶然儿知道李信志此时此刻有多痛苦,他是最讨厌兄弟相残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逼近李信海和小七他们。
    如果再不阻止,江南李家的兄弟就真的要互相残杀了,陶然儿心中如同有大火在燃,她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挡在了李信海和李信志之间。
    “然儿——”
    对于陶然儿的反应,李信志十分震惊和意外。
    陶然儿向李信志伸出手,对他温和劝道:“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冲动,我们先回去。”
    她朝他焦急地使着眼色。
    李信海和李信隐也微笑起来,李信海夸奖说道:“还是大嫂聪明,是明白人。”
    陶然儿看到李信志征征地看着她,仿佛像一个无助的茫然的孩子,她只好向前一步,握着李信志手中长剑的剑身,手指再慢慢向前移动,最后握住长剑的剑柄,她对他说道:“将长剑给我吧,你不是最不想看到兄弟相残的结果吗,可是今天,你却主动抽出了刀剑。”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信志手一松,长剑落到了陶然儿的手里。
    此时此刻,大雨倾盆,伴随着沙啦啦巨大的雨声,陶然儿近距离地发现李信志在哭,他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李信志退后了一步,大概不想让他的兄弟看到他掉眼泪,他用一只手掩住了脸,陶然儿不敢看他脸上的神情,将他的长剑放在一旁,走到李信志身边,对他压低声音说道:“相公,事己至此,他们要我们回立春宫,我们先回立春宫吧,至于其它的事,我们再作打算。”
    李信志轻轻地点了点头,如同一个失去主意的孩子,任由陶然儿安排着。他的嘴唇颤抖着,如同含了滚烫的热油,此时此刻,李信志内心的痛苦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坠入了人生的低谷。
    陶然儿紧紧握着李信志的手,对李信海他们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我带他回立春宫去。”
    李信海他们满意地点点头。
    陶然儿拉着李信海的手向立春宫转身走去,李信志如同一个失去神智的孩子,任凭陶然儿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往立春宫走。
    陶然儿的眼泪掉下来了。
    他们的后面,是拿着真刀真枪的江南的将士,只是此时此刻,他们不再是她和李信志的忠诚属下,他们是看管者,而她和信志则成了囚徒!
    活在这个乱世,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千防万防,防了很多敌人,可是从来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却要与自己的亲兄弟为敌!
    祸起萧墙,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李信志也是因为太过信任自己的亲兄弟,对他们没有设防,以至于落到了今天要做傀儡皇帝的地步。
    陶然儿思着想着,内心无比痛苦,她想哭,可是没有眼泪,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哭,李信志大概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所以,她必须安慰他,如果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李信志可能就恢复不过来了。
    因此,陶然儿紧紧地拉着李信志的手,往立春宫走。那五个家臣缓缓地跟了上来,秋天强烈的太阳光照着他们几个人,他们缓缓地走在回立春宫的路上,看到老家臣肩膀上扛着的行李,陶然儿不由一阵心酸。
    出使江东,向江东称臣的打算看来要黄了,孙赫武看到李信志失约,肯定会大发雷霆,战争不可避免,这也正中了江南李家其它几兄弟的下怀,看来一场狂风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她在心里念道,孙赫武啊孙赫武,你可知道,不是我和李信志要失约,实在是现在的江南,已经不由我们做主了,我们都已经成了牵线木偶,被幽禁在这立春宫了。
    雨更加大了,老天爷仿佛在开闸泄洪,陶然儿和李信志被雨浇得身子摇摇摆摆。他们的人生也开始倾盆大雨。
    终于走到了立春宫,李信志仍然痴痴呆呆,一句话也不说,陶然儿努力笑笑,让其它五个家臣暂且回去,然后将李信志拉到房间,扶着他坐下,替他换了身上的湿衣服,自己也胡乱换了衣服,李信志仍然如同一尊石像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字也不说。
    陶然儿吩咐宫女将收拾出来出使江东的行李和礼物一并藏好,才走到李信志的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对他努力笑着说道:“相公,在这个乱世,除死无大事,我们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信志仍然呆呆看着远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然儿无奈,只好转过身,从隔壁房间嬷嬷那里抱来丫头,她走到李信志身边,将丫头塞到李信志的怀里,小孩子挥舞着胖胖的小手,摸着李信志的下巴。李信志听到丫头咿咿呀呀的话语声,眼泪才如同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陶然儿松了一口气,李信志能掉眼泪了,会哭说明他还没有变成痴呆,慢慢的,他会恢复过来的。
    从此后,陶然儿和李信志呆在立春宫,开始了他们傀儡皇帝傀儡皇后的生活。原本温暖美丽的立春宫,此时此刻,成为了他们的囚牢。
    平时的日用起居所需的一切物资,李信海会安排宫里的太监侍女按时送过来,但是从此之后,李信志再也不用去上朝,也不用去书房批改奏折,更不用去议事大厅议事了。
    他们两个人以及孩子,被圈禁在立春宫,不能出宫门半步。
    陶然儿担心着外面发生的事情,她知道从李信海那里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李信海命令宫里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对陶然儿和李信志严加看管,别说消息能传进去,一只苍蝇也无法飞进立春宫。
    因此,陶然儿在李信海那里碰了壁,只能利用自己从前积蓄的银子,打发立春宫的宫女溜出去向宫外的侍从太监宫女打听消息,慢慢的,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陶然儿都知道了。
    立春宫如同一潭古井水,水平如镜,没有一丝涟漪,可是外面的局势却风起云涌,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因为李信志没有如期去江东赴宴,孙赫武大发雷霆,再次率领百万大军向江南气势汹汹奔袭而来,扬言一定要灭掉江南!江东大军如同湍急的河流,孙赫武气吞如虎,这次江南六兄弟早有准备,江东和江南两支大军在江南的边疆就展开了激烈的战争。
    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在流血。狼烟四起,号角阵阵。
    立春宫天天只有送一日三餐的宫女太监,看不到江南李家任何一个兄弟的影子。
    陶然儿虽然不吱声,吃着饭的时候,内心估摸着江南李家那几个兄弟估计都到前线迎战去了。
    外面的世界,肯定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堆吧。百姓肯定又过着民不聊生的,无比恐慌的日子。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江南仍然不是战神孙赫武的对手,江南节节败退,秋去冬来,第二个春天到来之后,孙赫武已经再次将江南的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他如同闪电一般打到临安城了,江东大军围困了临安城,临安城弹尽粮绝,四面楚歌,江南又要失败了!
    陶然儿听到这些坏消息,内心真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滋味杂陈。
    春天到了,百花盛开,空气甜蜜又温暖,夹杂着花香和泥土香,可是这一年的春天,陶然儿和李信志无法去外面欣赏大好春光,有时候南风将外面夹杂着花香的空气送进来,陶然儿和李信志闻着,总觉得充满了血腥气。
    李信志一直的坚持是对的,江南李家其它六兄弟却因为一己私利,一直不肯向江东称臣,结果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再次证明李信志的想法做法是对的!
    江南再次被江东打败,半年前的悲剧在重演。
    陶然儿心中冷笑不己,她闭目想着,从此后,她也不用管江南与江东的事情了,清者自清,哪一天,孙赫武攻破了临安城,打到江南皇宫来,到了立春宫看到她和李信志,知道他们如同囚禁在笼中的鸟,他自然会明白,当年失约不是她和李信志的错。
    陶然儿开始关心起立春宫的花花草草,她也努力开解李信志,让他看开一点,生活在乱世,活着就要感激上苍,所以坐牢也没关系。
    可是李信志被他几个亲兄弟伤害得太厉害了,他虽然努力配合着她,表现得自己好像也很有心情的样子,然而他仍然像一个生了大病的人,总是开心不起来。
    陶然儿要李信志笑的时候他会笑,要李信志说话的时候他会说话,他就像一个配合演奏家演出的牵线木偶,但是当陶然儿对他没有要求的时候,他总是静默地坐在某一个角落,凝着眉头,征征地看着某个角落,若有所思,时间久了,他整个人看上去像石头雕刻出来,时间再久一点,他整个人看上去像冰雪雕刻出来的。
    李信志失去了灵魂,如同一个木偶,他的思想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陶然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天到晚,一颗心就像油煎火烧似的。
    这一天,两个人正在默默地看着书,李信海却满面是血带着两个小将走进了立春宫,陶然儿震惊地放下书,站了起来,李信海隔了半年再见,如今主动走入立春宫,这真是破天荒第一次了!
    李信海带着江南的残余部下,吃了无数次败仗之后,被江东大军追赶着,一路败退,退回了临安城。
    然而回到临安城之后,他一直在城头上坚持着临安城的守城大战,这是江南最后一道防线,一直没有到立春宫来见过李信志和陶然儿。
    今天怎么突然来了?他来了,那么代表着肯定有大事发生!
    陶然儿的一颗心跳到喉咙眼,她瞪着大眼看着李信海,脸上已经失去所有血色。
    李信海木无表情地看了看陶然儿和李信志,对他们沙声说道:“大哥,大嫂,江南要完了。”他的声音仿佛在渗血,喉子仿佛瞬间得了严重的喉疾。
    陶然儿呆了一呆,李信海是什么意思?她瞪着大眼看着李信海,只见他一脸的疲倦和绝望,整个人比起出征前,好像老了二十岁。
    以前信心十足,雄心壮志,意气风发的李信海,在经历了半年的苦战,最后失败告终时,整个人变得垂垂如丧家之犬。
    这一次,他的眼里没有杀气,而是死气,死亡的气息。他不想杀人,他想一起死亡。
    李信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了看他们俩,沙声说道:“江东大军现在就在临安城外面,他们正在疯狂的攻城,我们打算今天决一死战,如果江南败了,江东大军攻入城来,我们全集体战死殉国!”
    什么?李信志也转过身来,静静看着李信海。
    集体战国殉国,多么悲壮?!
    陶然儿也十分震惊,要战死殉国了,这个时候,李信海来立春宫看他大哥大嫂两个傀儡做什么?
    李信海淡淡地说道:“既然要死,肯定是大家一起死,绝不能留下孩子和女人让江东人侮辱,所以——”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朝着身后的两个小将挥了挥手,两个小将端着两碗紫黑色的药水走了上来。
    陶然儿呆了,连嘴唇也失去所有血色,紫黑色的药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一看就是毒药,李信海是什么意思?
    她震惊得后退一步,脑袋里“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她的内心无比苍凉和恐惧,李信海打算在破城之前毒杀他们全家吗?小米粒仿佛意识到什么,从房间跑了出来,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扑到陶然儿的怀里,将头埋进了她的衣服里。他的小手因为恐惧,紧紧地搂着母亲的腰身。
    陶然儿轻轻拍打着孩子。
    她的嘴角泛起苦笑。
    她的女儿刚刚出生一年不到,她的儿子还没行成人礼,如同春天的一根翠竹,难道连他们也不能放过吗?
    陶然儿的心痛苦得缩成一团。她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天昏地暗,摇摇欲坠,不,千算万算,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家人会是这种结局。
    穿越到了这个乱世后,她拼尽全力,一起向着光明和太平出发,她那么努力,难道换来的就是全家惨死?
    如果是这样,老天爷,你也太不公平了吧,不过以前她听过一个言论,上帝如果爱人的话,是做不成上帝的,因为作为主宰者,必须冷漠无情,才能公平,才能有决断力,而爱,会让一个人变得绵软,失去力量。
    所以上帝无情要让他们一家人惨死吧。
    李信海冷漠地说道:“这是毒药,请大哥大嫂服下,并且让两个孩子也服下,大哥大嫂,这次是无力回天了,我们黄泉路上再见吧!”
    小米粒搂抱得妈妈更紧,陶然儿嘴角浮起讽刺的笑,李信海你个王八蛋!你没有资格剥夺我孩子和我相公的生命,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正当陶然儿痛苦恐惧,焦虑万分时,一个宫女就慌慌张张跑进立春宫,跪到陶然儿面前,面色苍白地对她说道:“娘娘,娘娘,皇上,大好消息!”
    大好消息?
    陶然儿和李信志都抬起头来,李信海也惊愕地看着宫女。
    已经绝望了,咸鱼难翻身了,能有什么大好消息?
    那宫女抬起头来激动地结巴说道:“是是,江东军原本马上要攻破临安城了,可是听说东边的海域倭寇又卷土重来,在福建登陆,直接侵略江东的领土,杀死了很多老百姓,奸淫了很多女人,烧光了很多房子,那些倭寇他们还用刀将孕妇的肚子划破,挑出里面的婴儿举到半空中游行,百姓们都吓疯了,孙赫武听到这些消息,怒不可遏,他不打临安城了,率领大军调了一个头,回去打倭寇去了。”
    李信海震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陶然儿听到这个消息,在心中暗暗喝彩,孙赫武真是一个大英雄!真是好样的,关键时刻能够辩明是非,以大局为重,如果说第一次,倭寇来犯的时候,她当说客说服了孙赫武,可是这一次,她被幽禁在立春宫,她连孙赫武的面都没见着,他居然主动放弃攻打临安城,回头去对付日本鬼子了,这说明孙赫武这个帝君在大是大非上分得很清,而且他爱惜自己的百姓。
    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原本抱着女儿的李信志也抬起头来,看着通报消息的宫女。
    这么说来,江南又侥幸躲过一劫?
    陶然儿挥了挥手,让宫女退后。她走到李信志身边,伸出手,将他和孩子抱在怀里,眼眶湿润,抱得紧紧的。
    他们这一次安全了,不用被全家毒杀了,但是一直这样做傀儡下去,长此以往,等待他们的肯定只有死亡。
    一个人可以好运气躲过一次死亡,但是不可能永远好运气,人不自救则无人救,陶然儿咬紧牙关,坚定地想,她必须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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