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一个月后,李信志和陶然儿回到了江南的都城临安,李信海也弃船登陆,一部分属下仍然镇守在五湖四海,随时听他号令,一部分从此变成陆地上的将士,与他一起到江南临安去。
    李信海已经多年没有在陆地上生活,一切是那么新鲜,一切又是那么不适应。
    对于他们的归来,江南的家臣和临安城的百姓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在热情似火的欢迎的队伍里,陶然儿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看着长街上的风景,百姓个个喜气洋洋,满面笑容,在他们心里,好像太平时代已经到来,他们对于谁主天下,好像并不是特别关心似的,毕竟天下只剩下两个国家,好歹远远胜过许多个国家天天交战。
    而且这些年来,因为李信志作为江南的帝君,对于自己的百姓保护得很好,所以江南的百姓仿佛比起其它国家,提前了很多年享受安居乐业的生活了。
    到了临安城的皇宫,陶然儿很顺利地见到了小米粒,小米粒又长高了,身高已经到了她的肩膀,他看到她,虽然十分高兴,但是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扑进她的怀里来了,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与他父亲李信志站在一块,亲热地拉着父皇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陶然儿微微笑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小米粒与她的关系变成今天这样子,一切只怪她自己,在小米粒长大的时间里,她有愧于作母亲,她经常在他的身边消失,陶然儿自责不己。
    李信志看在眼里,对她温和地安慰道:“然儿,不要难过,小米粒已经是大男孩,他不太好意思再与你表现得太亲热了,如果你生的是一个女儿,那么长大后的她肯定不太好意思与我表现得太亲热,这是人之常情,每一家每一户都这样的。”
    陶然儿心中温暖,知道李信志是在安慰她,她只好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她抬起头来,看到小米粒长身玉立,面目清秀,言谈举止间充满了贵胄气,十足十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小王子,陶然儿不再介怀,反倒十分地安慰,她要感谢李信志,这些年来,信志既当爹又当妈,将小米粒养大成人,他的教育十分成功。
    接下来,陶然儿作为江南的皇后,重新入主立春宫,并且在宫里住了下来。
    因为李信志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将后宫别的国家以及自己的家臣送进来的女人全部打发出去了,所以后宫只有陶然儿一个女主人,很安静,安静到自己走路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但是陶然儿很享受这种安静。
    至于李信海和王湘竹,早在很多年之前,李信志有先见之明,为他的六个兄弟在临安城里修建了王爷的府邸,所以李信海带着王湘竹回到他的王府去过他们恩爱的二人世界去了。
    生活重新变得平静,一切,从表面看上去是那么美好,那么悠然。
    深秋了,明媚的阳光天天照着,枫叶红似鲜血,梧桐叶一片金黄,空气里弥漫着稻谷和高梁成熟的香气,野外的旷野,有农夫在烧桔植,有时候,远方的风会把这种田园的气息带进后宫,李信志和陶然儿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十分的陶醉。
    李信海临走的时候,对李信志和陶然儿说道:“大哥大嫂,现在天下太平无事,那么我就回家陪湘竹去了,如果江东有什么动静,你立马通知我,我一定身先士卒,奋勇当先,去征讨江东。”李信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看着李信志和陶然儿,一双大眼如同星星般闪闪发光,他沉默了一会,无比严肃认真地继续说道,“如果江东没什么动静,大哥,你也应该尽快与家臣商量,做出征讨江东的决定。”
    李信海说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李信志和陶然儿的耳朵里,却如同滚滚雷声。
    他们心惊不己,却只能面带微笑,答应李信海。
    李信海在催促他们早日行动,对付江东。这江南,好像不是李信志能作主的了。
    信海不作他的海上王了,回到临安来,可以理解为他关心爱护兄长,对江南忠心耿耿,也可以理解为他不信任李信志和陶然儿,怕他们糊里糊涂葬送江南的大好江山,所以离开大海回到陆地来监视他们。
    中原的皇太后在陶然儿的嘱托下,被李信志安排人手接到了江南临安。母子重逢那一刻,刑宝绫,陶然儿,还有老皇太后,三个女人抱头痛哭。
    老皇太后拉着陶然儿的手,含着泪看着她,嘴唇颤抖着,仿佛有许多话想说。
    李信志理解她们,屏退所有下人,自己也退了出去,给她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皇太后看看刑宝绫,只见她红光满面,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知道她自从嫁给江南的李信隐之后,一直过得很幸福,她不由无限心酸,想着女心外向,更何况宝绫与她非亲非故,只是她死去儿子的媳妇,现在也改嫁到江南了,她能依傍的也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老皇太后想到这里,便又转过头,看着陶然儿,只见她对自己微微笑着,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老皇太后的眼泪就下来了,心中十分感动,她凝视着陶然儿,压低声音说道:“孩儿,王家真的倒台了?”脸上仍然是紧张和恐惧,仿佛十多年来被王家欺凌视作傀儡的生活仍然没有结束。
    “对!”陶然儿用力点头,大声地给老皇太后肯定回答。她不免一阵心疼,对于老皇太后来说,过去被充当提线木偶的生活如同烙印一般无法忘记。
    皇太后仍然将信将疑,对她问道:“王,王思明,真的死了?”
    陶然儿又用力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娘,是我亲眼所见,是你女婿将他亲手杀死的,你大可放心,我已经替父皇报了仇,从此后,你可以不用提心吊胆,安心地过日子了。”
    老皇太后听到这里,眼泪双流,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内心十分欣慰,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天空,喃喃地说道:“皇上,你听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公主已经将大恶人王思明杀了,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她真是一个出色的孩子,她又美又孝顺又聪明又本事,已经替我们报仇了!”
    看到老皇太后这样,陶然儿也有一些心酸。
    她握紧了老人的手,对她亲热地说道:“娘,现在王家在这个世上已经消失不存在了,以后你就在江南安享晚年吧,我,还有宝绫,都会陪伴在你身边的,对了,宝绫已经怀上宝宝了,以后就热闹了。”
    老皇太后看一眼刑宝绫的肚子,她的肚子微微突出,可能已经有六个月身孕了,老皇太后想起自己被王思明毒杀的太子,她就开心不起来。
    她的内心有许多不明白和无法理解的地方。
    她看着陶然儿,鼓起勇气说道:“孩儿,现在王思明已经死了,王家已经倒台了,那么长安就是我们明朝的了,那些北方的城池,也是我们明朝的了,孩子,你为什么不与我回长安,接管明朝,做你的长公主,呆在这江南有什么意思?这里天气暖和,风景也是极好,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啊,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
    陶然儿呆了一呆,看向老皇太后,只见她的眼圈像兔子一般发红,她在低着头,伸手拭泪,此时此刻,老皇太后像一个亡国之人,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长年生活在长安,老人故土难离,她并不适应南方的生活。
    现在虽然是深秋,可是南方就是南方,庭院的草木仍然一片碧绿,房间内的温度也能让人微微出汗,空气湿答答的,完全没有长安的秋高气爽。
    老皇太后看着这一切,并不适应。
    陶然儿嘴巴动了动,不知道如何安慰老人,她知道老皇太后是真心将自己当亲生女儿疼爱的,她也是一心一意凭着她可怜的人生经验在规劝她。
    可是——
    宝绫笑道:“娘,公主嫁给了江南的帝君李信志,而且,是江南的军队攻进长安城,扫清王家的残余势力的,现在现在长安城,还有北方的那些城池,都属于江南的了。江南就是长安,长安就是江南。”
    什么?老皇太后猛地抬起头来,扬起一侧的眉毛,对陶然儿震惊地问道:“现在长安,还有北方的许多城池,都是江南的?”
    陶然儿看着老人震惊的表情,知道她内心肯定很难过,她想安慰她,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安慰。
    老皇太后的眼泪流了出来,轻轻地说道:“这这,还不是一样被其它人控制!受治于人,做不了自己的主人,王家倒了,现在江南统治长安了,我们明朝什么时候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陶然儿听到这里,内心很不好受。
    对于现在长安归江南人统治,老皇太后百思不得其解。她对陶然儿压低声音说道:“孩子,长安才是你的家,一般的平常人家的女子,被相公欺负了,还有娘家可回,长安就是你的家,是你的娘家,现在你将长安给江南了,以后你要是被李信志欺负,你就没有退路了。”
    一个人不留退路是十分可怕的。
    陶然儿哑口无言,她决定让江南攻入长安时,从来没有想过李信志有一天会欺负她,因此,她并没有想过长安是她的家是她的退路。
    刑宝绫安慰老人道:“娘,公主嫁给了李信志,那么江南就是明朝,明朝就是江南啊,你想开一点,只要天下太平,管他是谁统治天下呢?”
    老皇太后好像很生气,她用力瞪了刑宝绫一眼,对她慢腾腾地说道:“宝绫,你变了,你变得我不认识你了!”
    刑宝绫脸上热辣辣起来,她只好脸红得像鲜血一样,低下头去。
    陶然儿看到大家都十分难堪,只好微笑着说道:“娘,这只是暂时的,现在虽然王家不存在了,但是天下还有江南和江东两个国家,到时候谁主天下还说不定呢,我之所以接你过来,一起留在江南,是因为江东现在势力太强大了,我必须帮助江南,等到以后天下太平了,你想回长安城,我再陪你回去。”
    这一席话说得好听,老皇太后的内心终于不再那么难受了,她轻轻点了点头,看着陶然儿,对她说道:“孩子,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也没什么心愿,我想死在长安,我想死后,你将我葬在你父皇身边,至于其它的,我老了,我也操心不了,不过孩子,我相信你的选择。”
    听到慈爱的老人说出这么一席信任的话来,陶然儿也十分感动,内心掠过阵阵暖流,她点点头,紧紧地握住老皇太后的手。
    她又将小米粒叫到老皇太后的身边,让小米粒叫“外婆。”小米粒长得玉树临风,十分俊美,虽然没有成人,但已经身材高大了,再加上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谈吐很有学识,对老人又十分孝顺,彬彬有礼,嘴甜如蜜,老皇太后年纪大了,特别喜欢小孩,看到自己的外孙已经这么大了,又十分的孝顺,长得又好看,便十分高兴,从此后,老皇太后便住在江南的后宫里,陪着小米粒,带他玩赏,教他读书念字,祖孙俩,在一块,其乐融融。
    陶然儿现在有大把的时光安静下来,整个日子变得悠闲了,虽然对未来仍然充满担心,但是有时候她思索起来,想着像李信志这样不纳妃子后宫只有皇后一个女人一生只宠皇后一个女人的皇帝,在历史上压根不存在,李信志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童话,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她思着想着,有一天,恍然大悟,肯定是这个原因——
    她弹簧般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兴奋地跑去找李信志,信志正穿着帝君的衣服在书房批改奏折,处理耽搁下来的政事。在他的面前,奏折堆积得像一座座小山。
    李信志伏首书桌批改奏折的姿势,因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都有些僵硬了,他整个人像一个石头雕刻的勤政的帝君。
    陶然儿因为兴奋激动一张小脸焕发出红光,她的大眼像星星一般闪亮,不顾侍丛的阻止,直接跑进书房,对李信志大声地说道:“相公,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李信志愣了愣,在小岛上呆了几个月,他积压的政事已经像山一般高了,奏折塞满了整个书房,要全部批完,他必须日夜不休的看阅。
    一年三百六十日,哪有农家半日闲,好吧,他是一个没出息没野心的男人。
    李信志仍旧头也不抬地批改着奏折,对陶然儿笑道:“娘子,什么事情啊?”看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陶然儿仍然有时会像一个小姑娘般快乐,他不由微笑起来。
    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江东至今没有什么动静,多半,孙赫武是死在海上了。
    两个人沉甸甸的内心得到了些许松驰,慢慢的,也生出乐观的想法来,也许,孙赫武真的死了,江东虽然没有吞并,但是慢慢地,总会打败江东,统一天下的。
    陶然儿只觉得双脚仿佛踩在五彩云端,耳边是细细的音乐,她笑眯眯地看着李信志,对他笑了笑,得意地说道:“我这个好消息呀,保证让你听了,大笑三天。”
    哈——李信志失笑起来,对陶然儿说道:“那我真要好好听听了,我太长时间没听到好消息了。”
    陶然儿也笑了,内心十分振奋,因为自己的发现,一颗心激动得跳得如同擂鼓,激动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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