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李信海的手下停止放箭,孙赫武疲于挥动手上的红樱长枪拨动箭,如今也终于停了下来,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黄豆大般的汗珠,整个人几乎脱力,如果李信海一直让他的手下不停放箭,那么,他孙赫武今天非死在这里不可。
    孙赫武急促地喘气,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几千手下,死了一半,不由悲从中来,他一颗心仿佛有人拿着尖刀在捅一般。
    心在滴血,愤怒和痛苦如同两条巨龙,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孙赫武想着自己一世英雄,难道今天要死在这座小岛上吗?
    李信海面色阴沉,看着李信志,对他大声吼道:“大哥,不要妇人之仁!这个人——”他愤怒地指着孙赫武,咬牙说道,“你今日不杀他,明天他便杀你,留他不得!”
    孙赫武是《农夫与蛇》里的那条冰冷的毒蛇,是忘恩负义翻脸无情的中山狼!
    想起刚才他和湘竹差一点死在孙赫武的刀下,李信海不寒而栗,想杀孙赫武的决心更加坚定,如同磐石一般,不可动摇。
    这一切,陶然儿都看在眼里,她心想,李信志开口阻止李信海杀孙赫武,李信海都不同意,如果她站出来反对杀孙赫武,恐怕李信海要直接与她翻脸不认人了。
    只是李信志阻止李信海杀孙赫武,是出于什么原因?相公的心思,是不是与她想的一样?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陶然儿看了李信志一眼,信志对她微微一笑,走到李信海面前。
    他看了看李信海,又看了看孙赫武,对李信海说道:“信海,其实孙赫武这些年,在百姓的心中,风评很高,很多老百姓都夸奖他是一个不错的明君。”
    孙赫武内心一惊,看了李信志一眼,这些年来,他与李信志亦敌亦友,有时候因为陶然儿深爱着李信志这个男人,他对他忌妒得发狂,身处乱世,很多豪雄都死了,现在天下只剩下他与他争夺,然而,他却发现,李信志是他的知音,在那一个瞬间,他有一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
    哼,李信海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仍然黑着脸,眼神如同冰雪一般,他看着孙赫武,不紧不慢地说道:“他是明君?那么,刚才,我们没有援军的时候,他为什么要阴险地将我们全部杀死?!”李信海的话仿佛是喷射的毒汁。
    孙赫武气愤起来,面孔涨红,大声说道:“本王阴险了吗?!到了最后,本王不顾家臣的反对,还不是决定放你们了吗,李信海,说话要讲良心,如果不是本王不想做阴险小人,想放你们走,又想平息家臣的怒火,搞什么陶然儿射箭射苹果,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早在你的援军到来之前,你已经做了本王的刀下之鬼!”
    孙赫武气愤愤地说出实话,内心又有几分苍凉,想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没想到形势在弹指间就疯狂反转,落到现在如此被动挨打,在自己敌人面前寻求活命的机会。
    李信志听到这句话,不但没有必改变主意,反倒更加生气,他的一张脸黑如锅底,他的眼里杀气腾腾,拿着长剑,向前一步,对孙赫武凌厉说道:“呵呵,不要妄想着能逃命!想起如果放你走,下一次,我肯定会死在你的手上,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哈哈哈,哈哈哈,孙赫武仰天大笑起来,他轻蔑地看着李信志,对他嘲笑道:“李信海,江南是你做主吗?”
    李信海的面孔涨红起来。
    “信海!”李信志再次阻止了他,他温和地对李信海说道:“孙赫武杀死了我们几百手下,我们杀死了他几千手下,也算是两清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信海,你看看这个小岛,如果再屠杀下去,尸骨堆成山,鲜血流成河,海水都要被染红了。”
    李信海低下头去,看着地下血流成河,那些红色的鲜血形成小河,向海滩边缓缓流去。
    虽然不会夸张到染红大海,但是确实死了很多人。
    这个小岛曾经美丽得像仙境,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地上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简直像地狱。
    李信志看着远方,对李信海劝道:“孙赫武是一个心地不错的明君,公道自在人心,这些年,百姓都对他交口称赞,至于今天,他看到我们人少,动了杀机,这是一个政治家的本能,你现在看到他人少,不也一样动了杀机吗,所以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笑话谁,孙赫武到了最后都决定放我们走了,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大气到放他们走?”
    李信海呆了一呆,急道:“可是大哥,放他走,无异于放虎归山!”只有死人才是安全的,李信海一直信奉对于敌人就要斩草除根,可是大哥他,一味的妇人之仁。
    陶然儿的眼睛闪亮起来,如同星星般闪闪发光,她深情地凝视着李信志,她没有看错人,李信志确实是一个仁慈的帝君,而且心胸像海一样宽广的男子。
    仁者寿,君子与小人之区别,以其存心也,君子存心以仁,君子存心以礼。
    李信志微微一笑,对李信海说道:“我虽然不在乎身后的名声,但是我也不希望天下的百姓骂我是阴险小人,骂我是胆小鬼,不敢与战神在战场上一决胜负,却在小岛上,趁他人少的时候,将他和他的部下杀死。”
    海风从海面上缓缓吹来,吹起李信志的长风,起到了如同鼓风机一般的效果,陶然儿迷恋地看着自己的相公,一个帝君,就应该光明磊落,温暖大气!
    李信海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陶然儿听得嘴角起了笑意,原本绝望的孙赫武大眼内有了亮光。他欣赏地看着李信志,现在终于明白陶然儿为什么一直深爱着李信志了。
    李信志这个男人不错,果然很大气。
    李信志慢慢地说道:“另外,信海,如果你此时此刻,杀了孙赫武,不但不会天下太平,而且天下又会变成乱世,原本因为孙赫武杀了王思明,收编了王家八十万的军队,换来了和平时代,但是如果孙赫武死了,江东会分裂,会有人被重新拥为江东王,或者什么王,如果是王思明从前的部下起来造反,那么,他们肯定比孙赫武更难对付。”
    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与其让江东分崩离析,一个王一个王地出现,如同离离原上草,生生不息,还不如一直让孙赫武统治,至少大局稳定。
    孙赫武微笑起来,对李信志大声说道:“李信志,不错,你果然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怪不得陶然儿只爱你一个!”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老实承认李信志比他大气比他光明磊落。以前他总是在众人面前嘲笑江南的李信志是一个小白脸。
    李信海看着李信志,李信志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放孙赫武走。”
    李信海仍然在迟疑着,在心里默默地打着自己的算盘,大哥说了很多,看似很有道理,但与他海上征战多年积累的经验和信奉的原则比起来,好像仍有很大的冲突,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李信海沉思着,他对李信志说道:“可是大哥,他回去之后,一定会率军攻打江南。不如我们在这里将他杀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虽然其它人会起来造反,但是孙赫武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战神,他武功极高,没有几个人比得上,因为铲除了强敌,其它小虾小蟹就不用担心了,所以依我看最好是将他杀了。”
    李信志却坚定地说道:“放他走吧。”
    李信海无奈,刚才孙赫武嘲笑江南是谁当家作主,他要是再违抗大哥的旨意,也太不给大哥面子了,他想陶然儿站在他这边,反对大哥的决定,因此,他求助一般地看着向陶然儿,可是陶然儿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李信海便知道陶然儿和他大哥的想法是一致的。也许,大哥之所以站出来,反对他杀死孙赫武,便是大嫂的授意。
    在江南,大哥一直害怕老婆的。天下所有人都知道。
    因此,李信海只好一挥手,对自己的属下说道:“放他们走!”想起自己内心的打算,他的眼底有一抹隐藏的笑意。
    孙赫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带着他的残余部下,如果一阵风似的向海边跑去。到了海边,看到李信海的部下,仿佛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江东的将士没有勇气抢李信海部下的船只,只好如同一群慌乱的鸭子一般,全部往海水里扑去,然后奋力地向自己的大船游去。
    李信海和他的部下哈哈大笑起来。
    一场风暴总算平安地度过去了。
    阳光越来越灿烂明媚,那些敌人,如同退潮的海水,走得干干净净,小岛重归安静。
    陶然儿压低声音对李信志说道:“相公,你为什么要放走孙赫武吗?
    李信志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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