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王思明在病床上休养了几个月,然后度过了严寒的冬天,到了第二年度春天,风向改变,由北风变成了南风,草地上开始出现蒙蒙的绿意,柳树也长出了金黄色的叶子,吐出了柳丝,陶然儿感受着春天的气息,她便知道,春天到了,可以东征了。
    这一天,陶然儿走到王思明的房间,见他坐在床上,沉吟不语,她便笑了笑,对他说道:“相公,天气晴好,不如我们一起去郊外走走,我看你这一病,在房间里度过了很长的时间,怕你闷得慌。”
    王思明听到陶然儿关心他,不由心中温暖,他不想扫了陶然儿的兴,虽然他也不是很想出去。
    去年冬天,生了一场大病,虽然最后在神医张太医的手术下,奇迹般的好了,死里逃生,捡回来一条小病,但是接下来的静养时间,他却总觉得自己无精打采,以致于结婚这么久来,他都没有与陶然儿同过床。
    一想到那事,他的心里是很有欲望的,可是等到走到陶然儿的身边,闻到她身上的清香,他的手和脚就变得软绵绵的,整个人只想睡觉,其它事情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因此,最后的结局,通常都是他兴冲冲地靠近陶然儿,然后意兴阑姗地离开她的身边,回到床上倒头便睡。
    他迷惑不解,想着自己年纪轻轻,欲望减退,是不是自己的病还没有好全?
    他却不知道,这是陶然儿在他的食物里放了一种中草药,它可以让人的性欲降至最低,因此,陶然儿与王思明结婚,过了一个冬天,也仍然是完壁之身。
    因为自从上次大病之后,王家的家臣人人都想保住头上的脑袋以及乌纱帽,因此,对于陶然儿的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再加上,陶然儿取到了王思明了的彻底信任,因此,在他的食物里下药的事也没有人知道。
    其实,陶然儿通过下毒,将王思明活活毒死都可以,但是她深思之后,知道这种急功近利的短招没有作用,一来,王思明死了,他的家臣肯定不过放过她,她非死在这王府不可,她可不想死,她还想活着与李信志重逢,然后和小米粒在一起,因此,她不能轻举妄动,另外一个原因,王思明死了,天下就太平了吗?不,如果这样想,真是太天真了,记得王思明大病的时候,当他快要病死时,那些王家的家臣已经在商量继承人以及如何扶持幼主的事了,也就是说就算王思明被她下毒毒死了,那些家臣肯定也会在转瞬一间选定一个继承人,所以到时候,王思明虽然死了,但是王家的势力仍然在那里,如同磐石一般,不可动摇,因此,陶然儿思虑再三,并没有下致命的毒药将王思明害死,她只是让他的性欲减至最低,保全了自己的清白之身。
    她也知道,她与王思明大婚将近半年,这个事实也是人尽皆知,如今一个漫长的冬天过去,李信志肯定早就心碎心死,忘了她,要重新开始新生活了。
    纵使她的计划成功,等到天下真的平定了,她可以重新回到李信志身边,到时候,她说自己与王思明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她是完壁之身,李信志会相信吗,纵使李信志相信,天下人会相信吗?
    不,他们不会,人言可畏,销骨铄金。
    但是她最终还是坚持着这么做了,因为她的心里只有李信志一个人,女人都是这样的动物,只有心里有一个人,身体才会为他打开,如果心门一直关闭,那么身体也不会打开。
    王思明振作精神,对陶然儿说道:“好吧,就陪妹妹出去走走。”
    阳光落在房间的地面上,像一个小精灵一般,跳跃不止。
    陶然儿高兴起来,唤来侍女,帮着王思明穿戴,王思明浑身懒洋洋的,一直打不起精神。
    可是两个人骑着马,出了长安城门,感受到春天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自己身上,王思明也高兴起来,他精神一振,对陶然儿提高音量说道:“妹妹,你看这阳光好像和平时晒的不一样,特别暖和。”
    陶然儿骑着马,与王思明并肩走在一块,对他微笑说道:“因为,春天已经来了!”
    王思明听到一征,在阳光下眯起大眼,四处看着,不知不觉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春天来了吗?
    陶然儿微笑说道:“思明你看,那柳树已经绿了,风向也已经改变,现在吹在你面孔的是南风,还有太阳的热度也变大了,鸟儿也比冬天的时候要活泼了。”
    王思明顺着陶然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远的地方,有一条银光闪闪的大河,如同一条银色的飘带落在大地上,河的两边全部种满了柳树,此时此刻,柳树在春风的吹送下,迎风轻摆,如同一个娇俏的美人,极端的自恋,春天,确实来了。
    他微笑起来,快活地说道:“怪不得我觉得身心舒畅呢。”
    陶然儿笑了笑,对王思明说道:“思明哥哥,这还只是长安,长安在长江以北,是春天来得最迟的时候,此时此刻的江东,应该是桃红柳绿,娇莺出谷,春光大好的时候。”
    江东,强大的江东,肥沃的江东,王思明心中一动,他转过头来,看向陶然儿,对她说道:“妹妹,我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军队也经过了一个冬天的休养生息,我觉得我们可以东征了,妹妹觉得何如?”
    陶然儿开始心跳加速,胸腔里好像住了一只兔子,她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但是她仍然微笑着,表面上不动声色,看着王思明,对他说道:“我是没问题的,只是你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王思明笑起来,对她说道:“没问题啦。”
    陶然儿点点头,对他说道:“那好,我们选定日期,就开始东征吧,等到天下一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四处漫游,饱览大好山河了。”
    哈哈哈,哈哈哈,王思明坐在马背上,豪迈地大笑起来,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照在他那只剩一只铁钩的手臂上,以及满脸的刀疤上,上次大病,张太医为了救他,在他身上脸上划了很多刀口,后来虽然病好了,死时逃生但是这些刀疤却消失不了。
    真是触目惊心。
    王思明以前是一个俊美的男人,现在的模样简直像一个怪物。
    陶然儿不敢多看,在春天的暖阳下,别开面孔,看着远方。
    陶然儿与王思明商量好之后,举得了一致的意见,两个人在春光下面的草原漫步了两个多小时,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然而,第二天,王思明召集所有的家臣议事,提出东征,却被大部分激烈反对。
    整个议事大厅群情激昂,仿佛无数只麻雀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王思明一张脸沉了下来,外面的桃花已经有了粉红色的花苞,一枝桃花伸到窗子前面,白色的窗纸映着桃花枝的影子,就像一幅好看的山水画,温暖的阳光透过木制窗格落了进来,一方一方的,温暖极了,如同涂了蜂蜜一般,可是议事大厅,却议论纷纷,人人神情激切。
    王思明一拳头重重砸在椅背上,对家臣阴沉着脸大声喝道:“你们反对,给我一个理由先。”
    此时此刻,他的额头,如同乌云密布的雷霆。
    一个家臣走出队列,跪了下来,对王思明大声说道:“主公,去年冬天你大病了一场,不适合东征啊。”
    王思明愣了一愣,心中的怒气少了一些,家臣是关心他的身体,他缓和语气说道:“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
    另外一个家臣走出队列,也跪在王思明面前,对他严肃地说道:“主公,江东可以说是现在天下第一大国,国力雄厚,兵强马壮,那江东王孙赫武又是天下第一战神,赫赫有名,很多人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丧胆,我一直担心他会北征,所以他不来攻打我们,我们就已经很好,何必去东征。”
    王思明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眼里燃烧起愤怒的怒火。
    陶然儿坐在王思明的身边,摇着手上的檀香木扇子,对那个家臣缓缓地说道:“大人,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个家臣脸色一变,气愤地说道:“女人干政,这是牝鸡司晨啊。”
    王思明脸一黑,咬牙切齿地对那个家臣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看了看王思明,家臣原本愤怒的脸色变成了恐惧,但是他仍然坚持着,对王思明说道:“主公,我是为了我们王家好,我们人在中原,北方人如果东征的话,千里迢迢,到了南方,不服水土,不适应气候,春天又是各种疫疾流行的时候,我怕万一有什么闪失,所以现在不适合东征啊——”
    王思明冷冷地说道:“一群胆小鬼,难道你们的梦想就只是想做我们王家的家臣吗?不想当天下的大臣?”
    家臣们呆了,纷纷抬起头来。
    王思明豪迈地说道:“我王思明想统一天下,南面称帝,有朝一日,我希望我能成为天下的帝君,而你们,自然会成为天下的大臣。”
    家臣们不再敢说话,很多家臣眼里有敬佩之色。
    王思明看到家臣的眼神,内心不由得意起来,决定东征的心又坚定了几分。
    他慷慨地说道:“如果胆小如鼠,试问,这个想法怎么会实现,我知道东征十分危险,胜算也只有一半,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我的夫人,可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女军师!”
    他骄傲地将陶然儿提了出来,一双大眼如同黑曜石一般闪闪生辉,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陶然儿的身上,陶然儿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整个人好像站在舞台中心,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
    王思明说道:“大家可别忘了,当年,长安城一时纸贵的《女军师传》!”说到这里,他又深情地看着陶然儿,温柔地说道,“妹妹从小异常聪慧,过目不忘,所以看了很多军书,兵书对不对——”
    陶然儿微笑着点点头。
    王思明又对他的所有家臣朗声说道:“大家记得当年江南的北征吗,女军师可是一步三计,足智多谋,用着常人永远无法想象的智谋攻下一个又一个城池。”
    一个家臣突然说道:“主臣,当年女军师北征攻下的城池,可都是咱们家的城池啊。”
    刹时间陶然儿目瞪口呆,如同突然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她直想扶额,呃,是的,当年北征自然攻打的是王思明的城池。
    王思明也愣了一下,突然恼羞成怒,对那个家臣怒道:“放屁,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乱世当中,哪有永远的敌人,又哪有永远的友方,我的重点是足智多谋的女军师现在是我的夫人,她将陪着我一起东征!所以我们中原,只要东征,一定会百战百胜。”
    台下一片议论纷纷,仿佛大厅里有上万只蜜蜂。
    王思明对所有家臣慷慨激昂地说道:“我打算亲自率军东征,由夫人作军师,我当大将,这样,我们的东征一定会成功。等到我杀死孙赫武,吞并江东,天下就只剩下一个江南好对付了,哈哈哈,哈哈哈,到时候,我想得天下,便如探物取囊一般容易。”
    陶然儿扶额不止,王思明文盲不可怕,文盲还要滥用成语真叫人吃不消。
    他要真能统一天下,那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家臣们安静下来,一个家臣说道:“主公,你的雄心壮志实在令人佩服,但是如果你东征去了,后方失守,如果江南这个时候攻打我们怎么办?”
    王思明呆了一呆,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江南也不容小看啊。
    那个家臣继续说道:“不如让夫人带兵东征,当年,夫人在江南代江南北征的时候,不也是她一个人吗?”
    陶然儿呆了一呆,如果她一个人去东征,那她怎么杀王思明,怎么铲除王家势力,先前的计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猴子捞月,梦一场?
    王思明沉默着,思量着。
    陶然儿想了一会,突然摇着扇子慢慢说道:“这位大人说得没错,当年我在江南时,我一个人北征,结果就是我北征失败了,被王将军抓了回来啊——”陶然儿说到这里,看向王思明,用眼神告诉他,“也因此,两个人重续前缘,想起小时候的种种,最后产生了感情——”
    这一席话说得王思明很受用,他哈哈大笑起来,等到笑够了之后,他对那个建议陶然儿一个人东征的家臣说道:“笨蛋,你明白了没有,如果让军师一个人去东征的话,会失败的。”
    陶然儿说道:“我虽然足智多谋,很擅长于谋略,也擅长排兵布阵,但是我不会管理军队,需要一个一等一的大将,我想在王家,只有王将军是最适合的人选。”
    被陶然儿当着众家臣的面恭维着,王思明觉得很受用,他大手往椅背上一拍,对所有家臣说道:“就这样办吧,我与夫人亲自率军一起东征,我会挑选良将镇守后方。”
    一个家臣却坚持说道:“主公,你父亲当年南征,攻打江南的时候,他亲自上阵,那是因为他有你,而你,你与夫人现在并没有孩子,其它孩子也还很小,当不了重用,所以你不能亲自东征啊。“
    王思明眼睛一瞪,对那个家臣说道:“你不用多说了,我心意己决。”
    陶然儿淡淡地道:“其实没必要担心江南会北征,他们失败一次,应该很长时间不会再北征了,另外,南方人到北方来,水土不服,千里迢迢,你们看这些年,江南和江东有几次北征的?“
    这一席话很有道理,人人叹服。
    因此,王思明与陶然儿的东征之计就这样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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