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乃是双方联谊之计,芷雪与那位敌对门派的公子甚至从未谋面,情感方面可想而知,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第一次在家族协同见面时,双方对视的眼里,都仅存一丝冷漠。
    联谊之婚,本来选在七日后迅速举行,但芷雪却强硬的以死相逼,将时限定在了一年后,也就是她与老莫三年制约的最后一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如门前的河水滴滴答答流淌,从冬封到解冻,又从夏末到冷秋。
    临近冬天,也就是联谊婚约的前一个月,大难不死的老莫总算几经坎坷,回到了正一门中,原来他那年遭遇战乱后,身负数枪,好不容易从山崖滚落,昏迷许久,被上山采药的村民发现,这才勉强捡回一命,然而右臂却摔断了一条,而且还狗血的失忆了整整一年之久。
    这一年内,他寄宿在一个小村庄里,虽然残疾,但也能靠与村民一起上山采药勉强维生,他偶尔望向天空穹顶外的璀璨星月,也时常会失神,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忘了些什么,直到有一天,他恍然才想起星空下的那个约定……
    回到正一门中的老莫,因为身体残疾而失去了内门弟子的身份。
    毕竟没有了惯用的右臂,就意味着他将很难再画符箓、掐咒诀,不过正一门并不残酷,给了老莫一个清闲的头衔,让他负责掌管炼丹阁的杂务,这在当时,也算是份美差了。
    对老莫而言,这个结果虽然令他心里难受,但却正好应了当初的约定……没了内门弟子的身份,自然就可以成为火居道士,拥有在俗世娶妻生子的权利。
    不过,老莫没了一条手臂,众所周知,残疾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数年没有回门派,并且右臂残疾,老莫现在的身份在门派中已经不如以往了,他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芷雪,在犹豫中,他还是决定先去见芷雪一面,然而却在路上听见了芷雪与另一门派公子订婚的消息……
    往往有时候,消息的传递很扭曲。
    三人成虎,众口纷纭。
    当消息传递到老莫耳中的时候,则成了‘芷雪和另一门派公子两情相悦,即将在下月完婚。’
    虽然仅仅是多了一个词,但就是这个词,让老莫心中因残疾而阴霾的自卑与失落无限放大。
    他开始对比自己和门派公子的差距,总结下来无非就是两点: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更何况他现在右臂还残废,失去了继续修习道术的能力,更不再是正一门的内门弟子……哪怕是拍马也赶不上那个门派公子的一半。
    越想越自卑,越自卑便越想。
    想着想着,老莫黯然转身离去,在街头买了一坛酒,一边喝一边回了炼丹阁,继续管他的杂务去了……至于去找芷雪告诉她自己回来了这件事,因为自卑,从心底,他不敢,也不愿。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现实是残酷的,哪怕没有订婚,残疾的老莫硬着头皮去芷雪家族里提亲,芷雪的父母也绝不可能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残废,更别说他们已经将自家女儿订婚了,就更不可能更改婚约。
    与其让芷雪和家族为难,甚至逃出家族和自己私奔……老莫觉得还是装作自己没回来比较好。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莫重回门派的事儿并不算什么隐秘,芷雪很快就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欣喜之余,想要去正一门找老莫,却被她的父亲拦住了。
    拦住她的理由很简单:你已经与另一门派的公子订婚了,此事牵扯两家联谊大计,怎么能因儿女情长而草草了之?再者,老莫已是残废,没见他都未曾来找你吗?
    芷雪也曾是一刚烈女子,并没有被古时的种种礼节所限,而是淡然冲父亲说了句:‘订婚是你们订的,要嫁的话,那就你们自己嫁过去吧。’
    说完,芷雪便转身逃出了家族,一路颠簸来到正一门前,前往炼丹阁寻找老莫。
    可是老莫听闻芷雪要来,却灰溜溜钻进了自己卧室里闭门不见,虽然他很想在看见芷雪的面庞,可却怕只此一眼,就让他不顾所有……
    老莫在房门前布了玄阵,芷雪对阵法的造诣远远不及老莫,她在老莫的卧室门前从最初的哭诉,到声嘶力竭,自始至终老莫都躲在木门的另一侧蜷缩着,足足一天一夜,最终芷雪心灰意冷而去。
    感情这种东西千变万化,没有谁能用准确的语言去形容它,正如人难以抓住溪水般,顺着指间流淌……可是当水流冻住了,化作坚冰,却更容易拿捏。
    芷雪回到了家族中,逆来顺受的接受了家族安排的订婚,并表示下周便可以完婚。
    她这番举动夹杂着一丝怄气的成分,同时也是想激老莫,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希望他能够在娶亲之日前来找她,哪怕是两人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也无妨。
    老莫得知芷雪即将成亲后,自然也有所动摇,但每当他看见自己空荡荡的右臂,都会忍不住叹息一声,止住自己去找芷雪的冲动。
    他何尝不知道芷雪的心意?两人私奔,远走高飞虽然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是,这却无疑是害了芷雪。
    芷雪乃一介门派的千金小姐,将要嫁入门当户对的门派家族中,成为大少奶奶,他一个断臂的残废何必去拖累芷雪,让她跟自己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一念起,万象生。
    一周时日过去,老莫最终还是没有去找芷雪。
    芷雪在黯然中上了花轿,迎着心碎的鞭炮声,与陌生的门派公子两相作叩,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两家门派顺利联谊,老莫在炼丹阁喝着酒望着月,芷雪则在洞房中含着泪花,一夜,二人缘尽,至此陌路。
    ……
    也难怪老板娘对老莫总是一副视而不见的冷淡模样,按照这个故事的情节,老莫过于懦弱,虽然本意是为了老板娘好,但却辜负了她的一番真情,实属不该。
    故事到这里,就这样结束了吗?
    柳韵云却告诉我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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