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芜接过木鱼,想起禾草说过的话,这在凡间,该是叫定情信物吧?
    那她与泛镜之间的定情信物,便是西天那群老和尚,如厕都不离手的木鱼?
    水芜来不及和泛镜打商量换个东西,泛镜便语气一转,眸光突然变得悠远而深邃:“他们日日敲这劳什子,求那些个虚妄的佛,可有何用?”
    水芜低头思索了一番,那群老和尚整日里忙着谈经论道,着实没空管凡间这些个琐事,所以拜他们,应是无用的。
    她抬头认真看着泛镜:“你若是觉着他们无用,可以拜我啊!”
    那一瞬间,烟火骤起,泛镜看着她星星点点的眸光里,仿佛只有他一人。
    正如她万年里所想所愿,千里洪荒化作万里绿意,让她万年如一日孤寂的岁月,都融化在了他的眼底。
    然后,泛镜就带她回了家,给她正儿八经地画了一副画像,当然她手里还捧着那个木鱼,最后泛镜当着她的面,给她供上了三炷香……
    水芜摸不准泛镜的意思,只得拿着木鱼,回了天上,与禾草探讨一番。
    禾草看着木鱼脸色很是奇怪,半晌后,才半分确定半分不确定地安慰水芜:“要不,您直接去问泛镜上神?”
    这个坏主意不可取。
    水芜与禾草在天上纠缠了半日,也没寻思出什么东西来,却不成想,半年过去,凡间竟起了水患。
    而治水这等重担,在众朝臣中你推我就,最终,落在了泛镜头上。
    而水芜见着泛镜的时候,正好瞧见他一人站在高墙上,正望着下方在洪水中挣扎的人们。
    水芜原本下好的决心,顿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她心疼泛镜,那些儿女情长的情愫,突然间便烟消云散了。
    她与他一同站在高墙上,看着底下的满目疮痍。
    水芜突然便想起了四十多万年前的场景。
    那时,六界尚处于混沌之中,天外天也不曾避免,入目之处满是荒芜,她作为那一批最早诞生于海底的生灵,躺在干涸的水底,仿佛被炙热的火鸟,要烧干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水。
    那时泛镜看她的目光,和他现在的目光,在水芜记忆里重叠,如出一辙,带着深深的怜悯。
    水芜看向泛镜,忍不住问道:“你怜悯他们?”
    “我怜悯众生。”此刻的泛镜,仿佛又变成了禾草口中那个,波澜不惊的上了年岁的老妖精,如同西天上的佛祖,在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度,对着地上的蝼蚁们极尽悲伤的说着话。
    我怜悯你们。
    水芜心神一晃,她突然就想起了禾草,给她支的百来个计谋里的一个。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后退了一步,却又在看到那汹涌的洪水以后,在心底,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
    她暗暗告诫自己,禾草的馊主意都听不得,活这么多年不容易,可不能玩命。
    可没想到,那看似坚固的高墙,却不想也隐藏了豆腐渣,她脚下一个踉跄,竟直直的将那护栏撞缺了一角。
    泛镜的面容一如既往的镇定,水芜刚下界时,是想好了的如果见到他,定要问他一句:我喜欢你,君心可如我心?
    此刻这个念头,更是控制不住,哪怕此刻,水芜已坠入水底了,可她还是想问一句,但张开嘴涌进来的,却是无尽的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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