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透过薄如蝉翼的床纱,看外面的月色。
    月亮温柔而清冷,在海棠树的怀抱里睡着了,如水的月色却依旧铺满了大地。
    虽然青徽听习惯了嫦娥奔月的传说,甚至真的在刚刚来天界的时候满是好奇,想一探究竟,只不过到了最后,她还是失望了。
    天界的辖区还没有到地球外。
    也就是说,那些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的故事,也都仅仅是个神话而已。
    她看着窗外的月色,思绪渐渐走远。
    她想到了上过的古诗宋词,想起了“明月几时有,把酒望青天”,想起了“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也想起了“今月曾照古时人,古人不见今时月”。
    怪不得古人拿月亮来寄托离愁与思念呢,可能人会变,但是月亮永远就只有那么一轮,永远在夜晚漫上天际,将如水的月色倾洒。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或许是夜色扯了一道保护色,让她敢回忆起自己的家。
    普通的家庭,供养出其实也很普通的她,就和无数个平凡的孩子不一样。
    怎么这穿越的金手指,万里挑一地落在她头上了呢?
    夜色里,处处都是极致的寂静。
    此时开门的吱呀声,便显得有些吵闹了。
    青徽一下子坐了起来,双手撑在腰后,一脸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接着是走路声,木制的鞋底在地上摩擦出一阵阵吱呀的挤压声音。
    最后,她的屋子被敲响了,扣扣的声音清脆,落在耳朵里却那么大声。
    青徽在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只是比敲门声的响起还是慢了一步。
    她顺手开了门,与带着惯劲的龙霸天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带着婴儿肥的脸肉嘟嘟的,一下子撞到青徽腹部,她抽了一口气,手急忙把他推了出去,有些没好气地问:“你干嘛啊?这么晚来吓人吗?”
    第33章 噩梦
    龙霸天黏黏糊糊蹭过来, 又抱住了青徽的腰, 好像一块橡皮糖一样扔不出去了。
    她无奈地扶额,只能打开门拖着大型玩偶挂件一起进了屋子。
    等进了房间, 龙霸天才依依不舍放开她, 一下子又钻到她被褥里, 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青徽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他挣脱了,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表情瞬间僵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请问, 你在干嘛?”
    龙霸天在她的被窝里左蹭蹭右蹭蹭, 鼻翼里满是熟悉的香味,一下子驱散了他所有的担心和紧张, 那阵活力也回来了点。
    他懒懒地把头伸出来, 鼻音重重的, 像是还没睡清醒一样懒懒道:“我睡觉啊。”
    “那你为什么要到我的房间来睡觉啊?”青徽扶额, 满是不满。
    “因为我做了噩梦。”龙霸天爱答不理,很是振振有词地回答, 又转了个身,在青徽的枕头上蹭了蹭, 闭上了眼睛。
    青徽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被气得一炸一炸, 差点享年十八。
    她算是知道熊孩子有多恐怖了。
    等缓了缓, 她走上前一下子把被子掀开, 气狠狠道:“你给我滚回自己那边去睡,别躺在我床上。”
    龙霸天从侧身睡觉又转成平躺在床上的姿势,睡眼朦胧,手指揉了揉眼睛,然后扒拉开自己的上眼睑,不耐烦道:“你、干嘛啊?”
    他懵懂地眨着眼睛,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水晶一般干净澄澈。
    要是青徽第一次看见,她可能会被这盛世美颜给迷倒,然后醉倒美人膝下,他说什么自己都肯愿意。
    但是,看惯了他的模样,也见识多了他的那些“恶劣”行径,青徽压根不惯他,一把把他从床上抄起,一屈膝手下稍微用劲,就把他从床上扔了下去。
    被扔到在地上的龙霸天一脸懵逼地揉着眼睛,又因为自己屁/股上传来的冰冷感觉而彻底清醒。
    他一下子气极了,一个翻滚爬起来,张牙舞爪跳到青徽身边,像只凶猛的大萌兽:“你竟然敢把我扔下来!”
    青徽盘腿坐在床边,一脸蔑视地看他:“要不然呢?我还没说你为什么大半夜跑过来发神经呢?”
    说到这个,她一巴掌糊到了快要逼近她的龙霸天的大脸,这个距离可以透过自己食指指的间隙,看到他那么长那么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
    脸上的肉还是软弹弹的,摸上去滑腻温润,像极了羊脂美玉的手感。
    她的手指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左按右按,摁下一个坑又被弹起来填满,倒是颇为乐此不疲。
    “你玩够了吗?”被捂住脸的龙霸天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青徽在他脸上胡作非为,直到青徽终于放松对他的摧残,才闷闷道,声音愤懑,只可惜因为青徽捏着他的两边脸颊,话说的都模糊不清,颇有几分可爱。
    “还挺好玩的。”青徽点头,肯定道。
    “你!!!”龙霸天要气炸,差点没给青徽表演一个当场喷火。
    这么一闹,刚刚青徽的那阵气愤终于散了去,这才慢悠悠问他:“你怎么了?为什么今晚这么不对劲?”
    相处这么多天,青徽也算勉勉强强了解这家伙的性格,除了调皮捣蛋还贪吃,其余时间很好养,只要有个地方睡觉就行了,而且平日里也不见得他对睡觉地方有多挑剔啊。
    所以大概刚刚做了个噩梦,来找自己撒娇来了?
    其实青徽想的前半句话是真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龙霸天,其实说到底还是个怕噩梦的那个筷子龙。
    他明明已经很长时间不做那个让他窒息的梦境了,只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闭上眼睛,闯入脑海的就是那么一大片血迹。
    接着他熟悉而惧怕的一幕幕,又在他脑海里,像是丝毫不疲惫一样循环播放着。
    他看到一个画面,就清晰地记得下一秒会出现什么。
    但是他就只能困在那片血色里,和之前一样,根本走不出来,只能看着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在梦里展示出来,他却无能为力。
    直到他摸到自己枕头下的绢花,手指尖触碰到的熟悉触感,让他一下子从噩梦惊醒过来。
    之后,便就是他急匆匆跑过来敲青徽的门的事情了。
    久久没听到他的声音,青徽忍不住转过头看同样盘腿坐在她旁边的龙霸天:“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没有,”龙霸天一下子倒在床上,看着淡青色的床帐,眼神呆滞,“就是想起我刚刚做的噩梦了。”
    “所以你还真的是做噩梦了?”青徽诧异地看他,惊讶于自己的乌鸦嘴竟然真的说了。
    龙霸天点点头,“嗯”了一声,稍微翻了个身,一下子抱住了青徽的腰,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棉花糖被融化了一样黏黏糊糊的,“我又做了一个熟悉的噩梦,真的没有新意,我都做了一样的梦这么多年来,它竟然都不知道换个套路。”
    边说话,边看着青徽,慢悠悠眨着眼睛,看起来格外乖巧。
    青徽听他撒娇一样的声音就觉得心里软了一片,又看他脸上的依赖与乖巧,心瞬间就化作了一滩水。
    “那是不是没睡好?”青徽关切地问。
    “嗯。”龙霸天点点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又虚弱极了。
    这种孩子真的能让大人怜惜,就算顶着这么一张脸的恶劣小龙,青徽也根本压抑不住这人类本性。
    她伸出手摸了摸龙霸天头上乌黑的头发,又拍了拍,软下声音道:“你去里面睡吧。”
    龙霸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女人刚刚不还是说要把他给扔出去吗?
    怎么现在就心软了?
    只不过这个结果他很满意,哼哼唧唧地挪动着,裹着被子滚到了床靠墙的那边,被被子捂着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地方,眼睛睁大看着青徽,生怕她脸上出现反悔的表情。
    青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给他掖了掖被子,道:“你就睡吧,给我把眼睛闭上。”
    “哦。”叶长安从唇缝里溢出这样的声音,乖乖地阖上眼睛。
    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下眼睑,在鼻翼两侧打下一片阴影,如玉的皮肤被衬得更白。
    青徽盘腿坐在床边,仰靠在床头,眼眸微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最后的走向会是这样。
    龙霸天的睡觉速度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平稳均匀了,让青徽忍不住咬牙怀疑,刚刚是不是被他给诓了。
    只是这个时候,这么大一只都睡着了,她也无计所施了。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打开衣柜搬出一床被子,准备就躺在窗下的榻上随便躺着眯一晚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睡得并不算太踏实,被子被她烦躁地扔到一边,又顾忌着睡得仰倒的龙霸天,连翻个身都怕声音太大吵醒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要是稍微弄出一点摩擦声又突然顿住,等了一小会儿又没什么动静之后,才继续吭吭叽叽挪动。
    青徽:我上高躲在被子里玩手机,一边听着门外声音生怕我妈逮个正着都没有这么艰辛过。
    我真的太难了。
    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被床上的细琐声音吵醒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又做噩梦了吗?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起身走过去看一看他。
    龙霸天在被子下的身躯缩成一团,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被子里,像是乌龟裹在自己厚厚的壳里,好像这样就能挡住外面的所有风浪。
    眼见着被子传出的抖动越来越大,不停地颤栗着。
    青徽心里长叹一声,走过去坐在床边,先是给他把捂住脸的被子拉下去,重新给他盖好,又一下一下拍着被子。
    可能是熟悉的气味让他安稳了些,也不那么抖了,翻了个身面对着青徽。
    微弱的光芒下,青徽可以看见他团成一团的五官,还有紧紧皱起的眉头,额角的鬓发还有汗珠沁出来,她伸手一摸,是被冷汗打湿了。
    真是个小可怜。
    她干脆施了个诀把自己的被子弄了过来,盖住了自己,侧着身手继续拍着龙霸天的被子,不知不觉自己哼起了歌。
    是她记忆里小时候妈妈唱的催眠曲:
    “月亮弯弯,像是小船——”
    “…………”
    她的声音像是当年妈妈唱得那么温柔,像是如水的月色都被碾碎混在了这声色里。
    歌声里的月亮,也照进了龙霸天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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