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让牧野军沉浸在虚无的战果中沾沾自喜,一方面又不断蚕食其实力。滟昊汵的手段,可谓歹毒到了极点。
    “经过接二连三的战斗消耗,我军的实力已被大大折损。相较起来,汐蓝的兵力尚存七十万有余。就如今的人数对比上,几乎是一比二的不利状态。同时,汐蓝依靠从各地劫掠物资,最大限度的保存了国库的丰盈。这一战再拖下去,即使双方军队人数不变,战力的差别也会逐渐拉开。”
    这是事实,赫连远遥甚至没有加上自己的评断,将已然发生与即将发生的事实一一道来。正如他一开始说的那样,对这些事实尚且浑然不知的人,也只有下方那些正在饮酒欢庆的人们。
    “如你所说,汐蓝早已从各地将所需 物资劫掠一空。就算我军不顾百姓死活,也采取同样的办法缓解燃眉之急,又从何处取得所需的东西?”千村万落如寒食,早已是空无一物,征集也好,抢夺也罢,不管那行为的名称是否好听,都注定一无所获。
    乍听上去,烈熠像是松了口。然而赫连远遥对这位曾经的旧友,如今的主子了解甚深,不用细想就判定烈熠在处事上绝无半分让步的可能。刻意如是说了,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借口。
    一个至少从表面上看上去合情合理的借口,令他们两人再也不用纠缠于这个违背道义的话题。
    赫连远遥没有正面揭穿烈熠所表现出来的逃避之意,他用的方式更加尖锐,也更加决绝。“熠有这份意思就好,此事交给我办就可以了。虽说经过一场洗劫,各处城镇中所剩下可用的东西不会太多,但也绝非什么都没有。不要小看了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表面看起来懦弱可欺,实际上没有谁的命比他们更加坚韧。每逢军队路过时,藏东西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半是赞扬,半是讥讽,赫连远遥短短几句话之间就将如今的情形分析的清清楚楚。
    心头一凛,烈熠这才陡然想起赫连远遥曾经的身份。大漠之国的琅邪,天候地理条件恶劣至极,决定了每年的粮食产出都将寥寥无几。然而在赫连远遥的领导之下,琅邪一直维持了相对的强大与繁盛,如今想起来,便也不觉得如何奇怪了。赫连远遥,必然是深谙其道,懂得如何才能从每一个细微的角落中搜刮他所需要的一切。
    烈熠正想着,开始为方才情急之下找的借口而后悔,说不定赫连远遥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时机。果不其然,在他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赫连远遥已经凑到耳边,仿佛淬毒一般的口吻,“交给我就是了,你什么也不用操心。我会取得牧野军急需的一切,另外,我不会伤害你的名声,绝不会有人知道此事与你有关。”
    “弄脏手的人,我一个就够了。”
    “不!”烈熠断然拒绝。抬手之间,内力勃发,没有到伤人的程度,却也以一种不容拒之力并对方非开。
    长身而起,烈熠俯视着自己的朋友。在今夜,赫连远遥与他之间没有君臣之分,只是最平凡的朋友。在烈熠的心中,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曾有过隔阂,依旧是并肩共战群狼的朋友。
    月光下的燕支花海,像极了月白滩,不是么?
    “我不会让你背负这样的罪孽,也不会让焰赤的任何一个人去背负这样的罪孽。”按照赫连远遥的计划去进行,与真正持刀杀人又有什么区别?饿殍遍野,难道真要看到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冻死饿死的尸骨?
    赫连远遥感到几分好笑,利余的则是不甘心。单手撑在背后,换成仰望的姿势。“什么也不做,主动认输,这实在与你的性格不符。”但凡是皇者,就会有骄傲的一面,那种不服输的本性深藏表骨子里,与性格与准则与信套都统统无关。
    “将江山拱手让与他人,你真的能够甘心?”
    甘心?烈熠也借机询问自己的内心,是到如今这一步,令焰赤与汐蓝相抗衡到如今,支撑他的,是否真的只是难以甘心?
    蓦然一笑,月光描绘出的笑容,令赫连远遥神魂都为之迷失。
    烈熠低沉的开口,每一个字都沉重的近乎于誓言。“在牧野军面临危机之前,我会结束一切。”
    总是这样,烈熠永远不会让旁人得知他真正的计划与目的。甚至在曾经最为有利的一战中,他刻意放走了羽檄军的主力。类似的情形若要一一细数,还有擒获沐霖沐霏的战斗,数不胜数。
    赫连远遥不曾为这些过往抱怨过质问过什么,只是此刻听见烈熠沉稳的誓言,心底深处的芥蒂才被翻了出来。想问,在那足以迷惑所有人的笑容中,竟是半个字也问不出口。赫连远遥苦笑,难道该就此相信么?
    远远脱离了效忠的范畴,只是对烈熠本人的信任?
    第十一卷 第八章——无敌水军
    跨过广阔的燕支花海,牧野军终于踏上了数百年来梦寐以求的土地。一代又一代的欲望在廷续,在堆积,到了今时今日,早已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份过于扭曲的追求。每一个焰族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这一份渴望就将追随他们一生,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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