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想要了解,越是一片迷茫与混沌。再如何超群的预知能力,终究还是有看不穿的地方。
    “昊汵不是乱杀无辜之辈。”一句话脱口而出之后,烈熠才惊觉其中的辩驳之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他是不屑滥杀无辜。”风先生一针见血,至少在无数世事之上,他远比一般人看的清楚。“同样的道理,他也不屑于顾惜人命。”风紫的生死,完全悬于滟昊汵的一念之间,而世上唯一有能力令这一念产生偏差的人只有烈熠,他不求他又能求谁?
    既是实情,也是烈熠所不愿提及的实情,将这个不快的话题避过不谈,问了另一件要紧事,“先生为何会这般在意风紫的生死,即使他是你的亲人,但是到了先生这般的修为,不是早已将一切看淡看透了么?”本不该在意之事,对方依然在意,若是不辨明他的目的,烈熠也不能轻举妄动。
    “再深的修为又有什么用处,公子你不是也一样么?”风先生缓缓摇了摇头,悠长的叹息伴着茶盏上的烟雾袅袅升起,能够料想,其中的味道只怕又更加苦涩几分。“终究是我欠了风家的,唯一的一点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断送在我手中。”
    烈熠不语,类似的传闻他也曾经听过。风族之中所有百姓都有用一个姓氏,但真正的本家却只有风御畅一脉。按照预言师的忌讳,但凡是泄露天机者,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到了风御畅这里,便是注定了命中无子,断送本家香火。
    幸而风御畅还有个弟弟,虽是庶出,总算也令风族本家不至于在他这一代被断送。风御畅本人也并不十分在意嫡庶尊卑,既然自己无法传承血脉,索性就然弟弟继承本家家长之位,而弟弟的亲子风紫才得以进入寒梅墟圣地。
    这是一段秘辛,正如这位风先生的本名一般,都是不允许被提及的内容。只是在此之前万万没有想到,风先生竟会被这种凡俗的亲情所牵绊。不过大概正是如此,才显得他也同样有血有肉,平凡的有些......可亲。
    烈熠本就不是不近人情之辈,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不得不允诺了。况且据他所知,风紫常年未曾踏出寒梅墟半步,这一次有关传国玉玺的谋算,应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说起来他是真正无辜。烈熠一向也不赞成将无辜卷入是非,哪怕没有风响声的央求,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会尽力而为。”
    的了烈熠的承诺,风先生自是长出一口气。尽力而为这四个字,既然是得自烈熠,分量又何止千钧。假如这一场劫难真是风紫的生死攸关,他这个长辈也算是做了一切能做的事。
    “还有一件小事,也请熠公子答允。”风先生向着烈熠欠身,既是为了之后的所求,更是为了感激对方。“寒梅墟一行,请让我也跟随前去。”去了之后或许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但是去了总比不去要好。就当为了求一份安心。
    “此事何须相求?莫说风先生地位超群,即使是个普通人,也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天下之大,无需任何凭借,只要双足就能够将之踏遍。”
    没有出声,风先生却在心中将这句话念了整整三遍。一遍比一遍更加感触深刻,回味悠长。将来天下,再也没有七界之分,再也没有民族之间的隔膜,泯灭了一切恩怨情仇,任何人都能够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方才还只是欠身,这一次风先生则是一揖到底,向烈熠献上发自内心的最深敬意。
    寒梅墟,顾名思义,目力所及之处全是梅树。清一色的白梅,恍惚之间落了漫天漫天的大雪。不仅枝头,就连地面上都覆了一层。只要不起风,就密密实实的盖满了泥土。
    疏密相间的林间,隐约立了一条人影。说是隐约,的确是丝毫也不显眼,灰色的衣袍,灰色的长发,立在梅林之中,就像是长在此处的一株老梅。苍老的似乎已经失去了全部生机,不再有花枝繁盛,唯独剩下虬结的枝干。
    面对前来的几位不速之客,风紫的眼中有浅浅的疑惑,浅浅的不解,浅浅的惊讶。之所以说是浅浅的,实在是因为他的眼眸本就如此,全然想悖于深不见底,清澈的几如一泓浅谈。
    只看他的眼睛,会错愕他的年龄。绝非念过半百的浑浊,依然保持着不谙世事的纯净。由此也可以证实风先生并未说谎,风紫看守寒梅墟期间,从来未曾踏出此地一步。只有不曾接触过世事的人,才能维持这样一双眼睛。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有什么事么?”一连三问,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会回答。
    寒梅墟乃是风族圣地,当然就不是随意进出之地,这几人的出现原本已属意外,但是风紫只想着要询问对方来意,却完全没有想到采取任何措施。如果这几人真是怀着恶意前来,他甚至没有丝毫防备。
    风先生看了自己这个侄子的反应,心中大叹——这个缺心眼的孩子,手无寸铁就敢面对滟昊汵这种大坏蛋,你咋就老实成这样呢?
    第五卷 第五章 花开花落
    “我是滟昊汵。”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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