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白春笙亲自带着人出去采买白棉布的主要原因了。
    拿来包裹身体的布最好是没有染色的本色布,但是这个时空的本色布基本上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做孝服用,制作难免粗糙,白春笙挑了好几家,才选到了些触手柔软的本色棉布。
    这也难怪太子殿下看到他们采买了那么一大车本色棉布,会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了。
    得知商秋芦只是正在接受新的治疗法子,而不是如他想岔了的那般已然病逝之后,太子殿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俊脸一僵:他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京城,以父皇的脾气,怕是要像对待龚夫人那般,直接宣布自己这个太子“病逝”了吧?
    “现在知道害怕了?”王鲲风冷哼。
    “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父皇废了我这个太子,左右后宫有的是聪慧仁孝的皇子,再立一个太子便是了。”太子殿下苦笑一声,“只是又要麻烦大哥了,我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到这里来,只怕父皇很快就会知道秋芦还没有死的事情了,这里他是不能待了,还请大哥救人救到底,替秋芦再寻一处安身之所吧。”
    “哼!我为甚么要帮你?”
    帮了一次又一次,还真以为本王是活菩萨有求必应?
    太子殿下看了看自家大哥,默默叹息一声,认命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面额一万两的银票。
    这是母后留给他的嫁妆中的一部分,来之前他就想过,若是秋芦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也不回去做那个太子了,索性便带着秋芦的遗体去寻一处海外荒岛,将他葬在那里,然后便陪他一同隐居在海上。
    所以,临走的时候他将能带走的银票都带上了,还打算给大哥大嫂也留一些,不过现在看来,这些银票大概是送不出去了。
    不过也好。
    将银票放到王鲲风手边,太子讨好地笑了笑,为了情郎开始拍大哥马屁:“这些日子秋芦在这里养伤,真是多亏大哥照料了,此番能寻到海外神药,更是托了大嫂的福,弟弟无以为报,只能拿些银子出来,还望大哥大嫂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面子上,再帮弟弟一把吧?”
    这孩子!真不会说话!白春笙暗道不妙,太子说什么不好,哪怕直接拿银票砸呢,也比说出“一母同胞”这种扎心的话好点吧?
    果然!
    听到“一母同胞”这四个字,他家猫爷瞬间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冷然一笑:“太子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一个连皇室宗谱都没有记名的半妖,哪里敢说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胞?”
    白春笙默默在心里哀嚎一声,他就知道,这四个字对于他家猫爷来说简直就是雷区!别说先皇后刚仙逝没多久,就是坟头都长出参天大树了,以他家猫爷记仇的性子,只要他还活着,只怕都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女人的。
    太子殿下也是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轻飘飘的一张银票放在面沉如水的猫大爷手边,无人理睬,看着十分凄凉。
    白春笙见他们俩兄弟一个没动、一个不敢动,默默哀叹一声,走过去将那银票收了起来,转过头看着太子殿下:“这银票我便代你大哥收下了,也不止是你大哥,这次秋芦能得救,我爹爹他们也是托了许多人情才寻到了那海中秘药,这银子我拿了去,采买些岸上的土产绸缎之类的让爹爹他们带回去,好歹也是一份心意,不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那是应该的!那此事就拜托嫂子了!银子若是不够,我这里尽有的!”太子殿下见他收下了银票,简直喜极而泣,急忙应承道。
    他也知道他方才说错话了,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孝,可是,平心而论,当年母后那般对大哥,大哥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毫无芥蒂的原谅母后?如今母后仙逝,也没有办法再从中劝和了,只能尽量别在大哥面前提起母后。
    大哥翻起脸来,可是绝对不会认他们这些弟弟的……
    见白春笙收了银子,王鲲风抿抿嘴,没有说话。
    其实他已经没有从前那般怨恨憎恶先皇后了,只是恨了十几年,这股子恨意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只怕这一生都没法子消散了,他又抹不开脸面主动去说我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恨她了,只能继续板着脸装冷酷。
    知道商秋芦没事之后,太子殿下便守在他窗前不挪窝了,许是这些日子日夜兼程地骑马赶路太累了,不知不觉便变成了原型,蜷缩在“木乃伊” 商秋芦头边,靠着枕头睡得十分香甜。
    于是,在经历了又一次催心裂肺一般的治疗之后,商秋芦再一次睁开眼,便看到了蜷缩在他脑袋边上,睡得十分香甜的小猫崽子。
    “太子殿下?”一道微弱的惊呼声传来,小猫崽子蓦然睁开了双眼。
    商秋芦现在的日子过得非常苦逼,虽然终于可以不用死了,可是,每天十二个时辰,他要耗费一大半的时间,擦洗身体、上药、任凭大夫们将自己包裹成一个木乃伊的造型,然后被灌下一大碗苦到怀疑人生的汤药,就这么被捆着昏睡好几个时辰,醒来之后,再沐浴更衣,稍微用点清淡到可以直接出家的清粥点心,然后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放一会儿风,回来继续擦身子敷药喝药……周而复始,让人想死!
    门外的大夫们估摸着时辰该到了换药的时候了,便领着一溜的侍从,端着各种物件儿进来了,太子殿下见他要服侍商秋芦沐浴,识趣地避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的动静慢慢结束,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商秋芦已经沐浴洗漱,换上了一身清爽的本色布制成的长衫,笑盈盈地坐在那儿,面前摆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半碗清粥,一个水煮鸡蛋,一碟三个杏子大小的麦面点心,连根小咸菜都没给,简直残忍至极!
    “你、你如今就吃这个?”太子殿下痛心疾首地指着那空荡荡的餐盘。
    “王爷与王妃费了许多功夫替我寻医问药,如今不过是要我茹素半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恩重似海了。”商秋芦慢慢就着那半碗清粥,吃掉了一个水煮鸡蛋,两个小点心,还剩下一个却不再吃了。他是练武之人,自然比寻常人更加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体情况,五脏六腑正在缓慢修复,根本承受不住大鱼大肉的摧残,即便只是这样的清粥粗点,也不可多用,以免加重肠胃的负担。
    用了膳食之后,便是半个时辰短暂的放风时间了,从方才见到太子殿下那一刻开始,商秋芦就决定了一件事,一件需要在这半个时辰内与太子殿下说清楚的事。
    “什么?你要去东海之滨隐居?”太子殿下失态地撞翻了手边的茶盏。
    “不是我要去,是不得不去。”商秋芦拿起一块本色布的帕子,慢慢将桌上的茶渍与茶叶擦干净,眉目淡然地仿佛说的不是关系到自己与太子殿下生死的大事。
    “你这般冒冒失失地从皇城一路过来,陛下即便恼怒,也定然会派人过来查探的,殿下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亲王夫夫的安危考虑,我若继续留在这里,若是被陛下的人发现,属下这条贱命不足为虑,只怕要连累亲王与王妃在陛下面前难做了。”商秋芦黯然道。
    事到如今,他的存在,无论是对于太子殿下,还是对于白春笙与王鲲风,都是一个累赘,他唯一能为这些人做的,就是离他们尽量远一些,不让自己这条贱命牵连到他们罢了。
    “是我不好……”太子殿下亦黯然。
    “与殿下无关,一切都是秋芦的错。”商秋芦轻轻一笑。
    如果当初他没有利欲熏心,为了往上爬不惜算计白春笙和太子的话,留在清河,哪怕依旧是那个任人驱使的暗卫,又何至于连累到这些真心在乎他的人?
    他知道白春笙与王鲲风为了救自己担了多大的风险,也知道太子继续与自己这般不清不楚的搅合在一起下场会是什么,历朝历代,废太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他就是一个不祥之人,合该一个人孤独终老,也好过继续留在这里,成为所有人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刃!
    皇帝的狠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第92章
    “你何错之有?一切都是我的错!”太子红着眼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商秋芦摆了摆手,知道现在太子肯定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便不再说话, 请太子去将白春笙和王鲲风请过来。
    “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大哥他们帮忙?其实我也可以的。”太子殿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这件事, 太子殿下还真的帮不上忙, 殿下若真想帮我,明日便启程回京可好?”
    “你现在这样, 我岂能一个人安心回去?”太子急切道,“我这次出来, 本就没打算再回去当那劳什子的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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