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崖站在上方看,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崖,山崖两边光秃秃一片,偶然长了几棵树,也没有半片绿叶,秃鹫盘旋在天空之上,漆黑的鬼气从崖下缭绕而上,偶尔山崖下会发出一声类似野兽吼叫之声,也分不清是什么动物,但听得人心里发寒。
    秦衍上前一步,便看见山崖下缭绕的黑气,那黑气仿佛是一条条巨蟒一般,缠绕在一起,缓慢流动着。
    这浓郁得几乎已近实质的黑气,是万骨崖特有之物,也就只有拥有着厉鬼数十万的极阴之地,才有得了这样浓郁得鬼气。
    秦衍大约感知了片刻情况,便直接御剑落了下去。
    云羽等人随后赶到,看到秦衍这么直接下去,云羽不由得急起来:“赶这么急做什么?早不急,现在急有什么用?师姐,”云羽转过头,焦急道,“怎么办?”
    “走吧。”
    谢玉清平淡开口,她御剑往前,看见那浓郁鬼气,她犹豫片刻,转头同上官明彦道:“你抓紧我。”
    上官明彦笑笑,应声道:“是。”
    谢玉清广袖一拂,便结了个结界,护住云羽和上官明彦两个人,跟着秦衍御剑而下。
    秦衍一人冲在前方,他抬手一剑便带雷霆之势,直接轰开了那黑色的鬼气。
    万骨崖当即震动起来,厉鬼尖叫着从下方扑来,秦衍抬手一把抓住一只厉鬼,捏在对方脖颈之间,冷声道:“八年前万骨崖来了一个叫傅长陵的人,他在哪儿?”
    ******
    秦衍往万骨崖下冲去时,傅长陵正结束他一日训练。
    他给檀心烤了一只鸡,又将昨日采下的骷髅花装酒,檀心陪着他将酒坛子封上,埋进土里,然后看着他走到石壁边上,在已经画了一大片“正”字的墙面上画了一横。
    檀心撑着下巴浮在半空,看着他颇有几分感慨道:“你别画啦,你看你都画多久了,你要等的人也没来,他把你忘啦。”
    傅长陵从旁边捻了颗石子扔过去砸他,不满道:“瞎说。”
    檀心灵巧躲过傅长陵的石头,孩子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成年人才有的感慨:“你也别自欺欺人了,你都说了,他也不是第一次骗你。上辈子他不就和你说让你等他,结果他一直没回来。他肯定又骗你啦。”
    “我说,”傅长陵哭笑不得,“有你这么扎心的吗?我已经很难过了,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
    “都是成年人,”檀心扳着手指头,“别总逃避现实。他不来就不来了,你也别太难过。你想想,你在这儿过得也挺好的,天河四式都学会了,这可是天品剑法,你这辈子都摸不到几次。”
    “我求求你少说两句吧。”
    傅长陵做出恳求的姿态来:“您的话可让我太难受了,求求您,吃饱睡吧。”
    檀心撇了撇嘴,自己去了自己的小床,扯上小被子,不多说了。
    傅长陵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横线,他静静看了片刻,扭过头去,回了床上。
    这是他在这里第八年了。
    最开始还欢欣喜悦的等,等着等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还是忘了。
    八年的生涯,倒让他大概知道万骨崖下的情况,万骨崖大致分成了两块地方,一块是万骨崖的核心,那里是一座城池,名为白玉城,据说万骨崖中高阶厉鬼都居住在鬼城之中,其中最强的,便是鬼王谢慎。
    而白玉城外,就都是孤魂野鬼,这些孤魂野鬼四处游荡,划分了各自的地盘,每个地盘有一个鬼主,外面这地盘不足白玉城五分之一,却已经大大小小有了十几个鬼主。
    傅长陵,便是如今鬼主之一。
    他没有金丹,这八年一直跟着那剑中人学习剑术。剑中这人并不是一个人,只是当年某位前辈留下的一缕神魂,她很少出现,几乎都是通过檀心转达她的意思。
    他每天的生活,都是早上学剑,下午就拿山崖中的厉鬼练习,这么打了八年,他一步一步往山崖外走,到莫名其妙打出了一块地盘,莫名其妙成了一个小鬼主。
    鬼主的生活很忙,每天都在和小鬼抢地盘,和其他鬼主交涉,这么打来打去,如果不是每天在墙壁上刻下那一横,他几乎都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到这里做什么。
    只有刻下那一横的时候,他才会想起,他还在这里,等一个人。
    有时候他会想那人会不会来,有时候他也会想外面怎么样,他父亲是不是还活着,云泽有没有出事。
    但想到当时璇玑密境基本已经封印,有秦衍和江夜白在,他也就放心了许多。
    檀心说他瞎操心,每天都劝他,来了万骨崖,就把云泽忘了算了,在这里当一个小鬼主,也很好。
    傅长陵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是每天划那一道痕的时候,他就会想起秦衍最后说那句等着他。
    这种感觉在今晚尤为浓烈,他也不知道怎么,翻来覆去有些难以入睡,犹豫了一会儿后,他站起身来,披了件水貂毛披风,挖出了一坛酒,然后坐到案牍面前,翻了本风靡鬼界的话本来看。
    他翻着翻着,就听一个女声响了起来:“你好似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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