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侯表态很积极,“若金乌真能净化魔界浊气,凤族出手阻挠的话,就是与我魔界为敌。”
    她与沈烬在道界惹是生非,说到底就是想让族民好过点,若是魔界浊气有办法解决,留在魔界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魔界是他们的故乡。
    凤悦眠不觉得一个魔界能起多少风浪,在龙宫他功体受限,打不过女侯无话可说,现在在妖界,他身后还有族人,区区一个女侯,也想抢金乌。
    像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苍梧笑眯眯道,“忘了说,太玄太初也是站在魔界这边哦。”
    他对上温安质问的眼神,忽然提起一事,“说起来你等多年不见宗主,有兴趣见见吗?”
    温安很快明白过来,“谷主的意思是,这是我们宗主的法令。可宗主离家出走多年,不曾有消息传回。”
    苍梧敲了敲烟杆里的余烬,搁置一边,摸出一枚玉佩来,“她在魔界,自然传不回消息。”
    太初宗宗主一直是个传说,传闻世界动荡时是她出手镇压,修为深不可测,又说她容貌绝美,身边有无数裙下之臣,传闻越传越玄乎,反而没几个人见过这位宗主。
    凤悦眠虽然好奇,但并不代表愿意这位美人插手凤族的事,“装神弄鬼,就算是太初宗,她也没资格插手妖界的事。”
    苍梧并不解释,他扫落桌上器皿,取来笔墨摆弄阵法,阵成玉碎,裂痕中泄露的光编织成一张模糊的网,过后浮现出一个人影,手持宝镜,雪青长裙曳地,似月宫仙子,遥不可及。
    察觉身边灵力变动,对方眼波流转,转头望向阵法,脸上带着笑意,“又有什么喜事要与我讲?”
    苍梧让开位置,“见见你的弟子。”
    雪萤对宗主印象其实很模糊,她自小在太玄门长大,虽然会和渡以舟他们厮混,可毕竟年纪小,也不是天天见宗主,等想要见时,宗主和岑无妄一起没了。
    这会突然见长辈,雪萤第一想法是好漂亮的妹妹。继而反应过来,妹妹是自家宗主,不能手拉手一起玩了。
    她与温安报了姓名,美人惜美人,两人目光相接,宗主先问,“你就是玉衡之徒。”
    雪萤半个脑袋还没点,宗主便笑起来,“听说你帮玉衡做了绝育手术。”
    雪萤干巴巴解释,“那是意外。对了宗主,金乌的事……”
    她试图跳过这个话题,那头宗主在叙述自己的感想,“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多讨厌玉衡,听闻玉衡不能人道,我知晓数日夜不能寐,做梦都能笑出声。”
    对面的少女笑靥如花,好似大家闺秀,不知世事,冲苍梧撒娇,“苍哥哥,你别帮玉衡接回去好不好。”
    雪萤和温安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见鬼二字。
    温安小声问雪萤,“你真阉了师叔?”
    雪萤没好气道,“我那时怎么知道他成了雪貂。”
    这两人嘀咕着,那头苍梧哄道,“自然没接。”
    “最喜欢苍哥哥了。”
    “不过他要回归本体了。”
    “哼,不喜欢你了。”
    充分说明了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雪萤两人一时不能适应,苍梧倒是习以为常,神态自若,“扶桑树如何了?”
    少女小小打了个哈欠,“还需一段时间,魔界没灵气,长得慢。”
    雪萤这才注意到,她这位宗主似乎是魂体,透过魂体,可见魔界血色天空,她身后的虚空中,巨树枝叶繁茂,大如华盖,树根中藏着光团,与其说是藏着,倒不如说是被树根包裹。
    那头苍梧和宗主的谈话还在继续,聊了会宗主转过头,“凤族不打算放人?”
    凤悦眠冷言冷语,“你太初宗真要插手?”
    宗主笑起来,“是又如何,我太初宗还拿不下你一个凤族,他龙族要是也敢放肆,我不介意你两族做个亡命鸳鸯。”
    花这么大力气铺路,如今扶桑树将成,魔界能苦尽甘来,要是有人来捣乱,她不介意把妖界一块收了。
    温安并不希望两方交恶,又或者麻烦给个打架的理由,“宗主,两派向来不插手妖界。今日与凤族拔刀相见,门中恐有异声。”
    宗主一眼看破温安意图,“你要理由,公的还是私的?”
    温安一时答不出来,倒是宗主全讲了,“于公呢,祖师爷立派之初,预料今日景象,不忍四界生灵涂炭,于是留下法令。日后金乌降世,我等需倾力相助。于私呢,人家觉得魔界好惨好惨,就想着帮魔界一把,不行吗?”
    宗主说完还歪了歪脑袋,无比天真。
    自家祖师爷说了,别把魔界往死整,兔子逼急了还跳墙呢,重来一次还玩个四界集体完蛋,也不用以死谢罪了。去跳天台更快。
    温安没话讲,倒是把凤悦眠气得不行,“呵,想不到太初宗心怀天下,愿意举派相助,不惜和我凤族撕破脸。他日战场相见,那些陨落的太初弟子,到死也不会明白,自家宗主的仁慈直接葬送了弟子的性命。”
    凤悦眠就差骂一句你是不是圣母婊,管那么多干嘛?
    宗主轻轻笑起来,“凤王别急,我这就让弟子送女侯回去,和魔尊详细道来。我相信,魔尊很乐意做马前卒,替我太初宗扫平凤族。”
    凤悦眠,“你!”
    “干嘛,是不是玩不起?”
    话说这时,白术已经折返,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牌,苍梧将它与岑无妄的魂魄合二为一,慢条斯理的往上绘制阵法,阵成时岑无妄身影浮现,他似乎还没清醒,抬眸直接落在雪萤身上,两人对视了会,岑无妄恢复清明,最后对上魔界那头的宗主。
    师兄妹许久不见,一时无话,岑无妄望了许久,平静开口,“小芳。”
    那一刻宗主尖锐的声音刺破整个偏殿,“说了多少次,喊我宗主大人。岑无妄你他娘的是皮痒欠揍吗!”
    第50章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凤悦眠最终甩袖而去, 公事已了,接下来就是私事。魔界那头的人逮着岑无妄狂喷, “多少个称呼随你用, 宗主,师妹, 玉灵子, 仙女妹妹。结果开口闭口就是俗家名,岑无妄你是不是故意的, 岑无妄我问你话呢。岑无妄你是死的吗, 点个头都不会!”
    “你很烦。”
    “还敢给我甩脸色, 岑无妄你规矩都学哪去了?”
    那一刻温安知道了很多东西,比如自家宗主和师叔的爱情为什么最终支离破碎,又或者师叔为什么鲜少踏足太初宗。
    但这里有个问题,自家宗主他们是有名的三人行, 苍梧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人水火不容,所以为什么……
    大约察觉到温安的视线, 都是温柔男二人设的苍梧向温安打了声招呼,笑得背后开喇叭花,叭叭叭,“贵派师兄妹感情让我这个老人家羡慕。”
    温安, “……”
    把岑无妄骂了个够, 小芳转头看向堂下的雪萤, 和苍梧商议, “既然玉衡用不了,便让他徒弟顶上。”
    她对上雪萤,隔着万水千山也看不出资质,转头问苍梧,“她如何?”
    苍梧托腮笑着,“仅次玉衡之下,很不错。”
    这话还没说上几句,一直沉默的岑无妄开口,“我能行。”
    “用不着她。”
    身为晚辈的温安和雪萤听得一头雾水,苍梧倒是笑得很开心,作为同行者之一,当年他看着雪萤拜入岑无妄门下。昔日雪萤奶声奶气的宣言苍梧至今还记得,岑无妄当面揍了雪萤一顿,背地里和苍梧说悄悄话。
    “很可爱。”
    表面上说养大了当对手,真遇上事又不给人锻炼的机会。苍梧意味深长道,“玉衡,你这是意气用事。”
    小芳是不会懂这两男人养萝莉的心思,公事公办,“你能行,行什么,拿神魂御剑,是想魂飞魄散,还是道消身陨。赶着做买一送一的买卖吗,玉衡,别逼我以宗主之命下令。”
    此话过后岑无妄不出声,苍梧和小芳聊着,“你们宗门的事自己处理,龙凤二族我自有对策。”他冲女侯招手,一前一后往殿外走出,时不时传来几句碎语。
    “魔界怎么还用童工?”
    桌上阵法逐渐黯淡,小芳对上温安两人,开口就是,“我太初宗要拯救四界……”
    这里头故事太长,浓缩起来就一句,魔界完蛋四界也跟着完蛋,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太初宗牵头,把魔界这个浊气垃圾场收拾下,帮忙按个净化器。这个净化器呢,身为宗主的我来组成头部,剩下的尾部由太初弟子凑,电池是金乌牌的,而剑仙是那个按下开关的倒霉蛋。
    雪萤大约听懂了,“既然事关四界,为什么不告诉其他门派,大家一起出力?”
    有事大家一起解决,不行吗?非得太初宗自己扛着,万一整个宗门赔进去了,他们太玄门好像就可以扶正了?
    小芳秀眉不展,“谁会信。”
    光一个金乌就惹得龙凤二族刀剑相向,说魔界的浊气可净化,其他门派不知会有多少心思,倒不如让魔界自己捣腾好了,回头再对三界也有底气。
    这事上太初宗是做足了老大哥的姿态,小芳顺带提溜温安出来,让他回去动员两派弟子,话说到最后,她要求雪萤来魔界一趟,先前四界壁垒打通了一半,为避免烂尾楼,需要找个接盘侠完成。
    上个冤大头是岑无妄,一剑下去灵力耗尽,混到任沈烬宰割的下场。
    至于小芳的原话是,“做个打手。”
    最后一抹灵力消散,小芳的面容如雾散去。温安想了想,向雪萤道喜,“那我提前恭喜师妹继任剑仙之位。”
    “她不需要。”
    岑无妄没了嘴还在那跳,雪萤背对岑无妄,没搭理鬼,温安嗅出不安的气氛,明智找了个理由先溜了,偏殿里只剩个人和死鬼,师徒俩沉默了会,台阶上岑无妄开口,“剑仙之名非是头衔之称,四界有难,剑仙需第一个站出来。”
    以往没那么多事,过去几任剑仙顶多出门巡逻三界,和一些剑修过过招,到岑无妄这时,金乌降世,四界动乱,甚至需要拿岑无妄的修为去填。岑无妄不觉得麻烦,但他不希望雪萤踏上后路。
    “魔界的事由我与苍梧等人处理,你与温安回道界,专心布阵。”
    雪萤对上岑无妄的视线,“渡师兄说,太初太玄两派供养剑仙,太素谷对剑仙有求必应,各大门派更是扫榻相迎。当年我入你门下,立誓要打败你成为剑仙。我承认,我羡慕你的风光,你的威风。更想要取而代之,和你一样,受同门拥戴,被四界侧目。”
    岑无妄道,“待魔界事了,你便是下一任剑仙。”
    “不需要!”
    雪萤胸中怒火翻滚,“我不觉得哪里比你差,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还是你认为我贪生怕死,图剑仙的名头担不起剑仙的责任。”
    岑无妄皱起眉头,“你是我徒弟。”
    他要护着弟子不是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雪萤并不受这份恩情,“别拿长辈的姿态压我,除去头三年,剩下你又教了我多少,我的老师可以是掌门,栖霞师叔,温师兄,渡师兄,甚至是师弟师妹,唯独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岑无妄认为雪萤在无理取闹,“魔界之事非同儿戏,一去生死难料。”
    雪萤只觉不可理喻,宗主讲的清清楚楚,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岑无妄一味拦着她,还不是看不起她,“你觉得我担任不了大任,不配做剑仙。”
    殿外苍梧用烟杆轻敲门扉,没轻没重,“打扰一下。”
    他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年纪和雪萤入门时一般大,见了雪萤有点害羞,小声打了声招呼,“那个,我能进来拿东西吗?”
    雪萤点了点头,看着她小跑进来,抱起案桌上的七弦琴往外走,她身形尚小,乐器又大,抱着有几分吃力,雪萤好心道,“我帮你。”
    小姑娘摇了摇头,脸上笑容灿烂,“我能行。”
    就像当年雪萤第一次学剑,岑无妄要她休息,被雪萤拒绝。
    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小姑娘抱着七弦琴远去,苍梧回首问殿内两人,“聊完了吗?”
    没什么好聊的,雪萤不再看岑无妄,拿出先前收走的五色神羽,和苍梧叙述来龙去脉,苍梧听后两手一摊,表示抱歉。
    “实在过意不去,此物我也不解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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