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曹宏眼中冒出了期待的光芒。
    曹操抽了抽嘴角:“陛下莫要开玩笑了。”
    “你我当真要如此生疏称呼吗?”曹宏神色落寞:“还是说在知道了我拥有记忆以后,阿瞒后悔了?”
    “之前就说了,不会放下你们不管的,”曹操无奈道,他想了想,那句太过亲密的宏儿怎么都叫不出口:“阿宏,你也不必再试探我。”
    曹宏耸了耸肩,与曹操闲聊起来。
    他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就是偶尔注意力会不受控制地难以集中,这些可以靠着意志来克服的问题都不是事儿。
    曹宏关心道:“因为连续征战,兖州存粮不够了吧?”
    曹操还未点头应和,却听曹宏接着说道:“陈留那座无人的空山,是在地底,里面有洞窟,我在洞窟穴室中藏了不少粮食,七年前藏的。”
    那地方阴冷干燥,距离地面有一百五十多米,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若非是派遣专人去捞,又准备好大量的绳索,根本无法将那些东西都带出来。
    曹宏又道:“大汉王室的大部分藏书我也都派人塞到里面了,这些藏书内容丰富,数量比太学的还要多多了。另外,还有辎重与铁矿,兵器、布匹。”
    他将地点告诉了曹操,直言道:“那些都是我留给你的底气,现在你治下处境艰辛,不如派人去挖出来,还有那六座坟都是假坟,阿瞒也一并将它们挖出吧!”
    “七年了,那些粮恐怕也都腐烂了吧,布匹也是。”
    “那地方寒得很,又干,不容易腐烂,顶多变成陈粮罢了,陈粮不好吃,你派人将它们用磨成粉来煮蒸饼活汤饼,吃也不会生病,艰难的时候靠它们混个温饱还是可以的。”
    曹宏做了那么多提前准备,就像是在冬日到来前屯粮的松鼠,恨不得将天底下的财富都搜罗藏起来,如此作为,也难怪洛阳城被毁灭前,整个国库都是空虚的。
    董卓在洛阳发不出军饷,就搜刮洛阳豪门权贵,多少人家因此而遭殃啊!
    曹宏将心底积压了许久的事都说出来了,曹操也憋了许久,将自己这些年来想要对刘宏吐露,却难以说出口的话一一与曹宏说出。
    “我与袁氏兄弟闹翻脸了,想当初我与他们也是关系上佳的好兄弟,现在我们各自成了诸侯之中的佼佼者,关系反而不如曾经那样坦诚,”曹操倾诉着自己的心情:“本初已经不是当初的袁本初了,公路也是,他们想要打我,与我争雄,那我可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我们曾经关系好过,我也一样要将他们打服气了。这世上真正与我兄弟相称毫无保留的人,唯有阿宏了。”
    曹宏刚开始听着还有些泛酸,最后一句说的,他瞬间心花怒放:“我待阿瞒这般真诚,阿瞒也会回报于我十分,真挚的情谊是相互的。”
    曹操又倾诉自己的难以抒发的浓烈情感:“太学被董卓毁了,等我赶到的时候,整个洛阳城都被大火烧成了黑色与灰色,到处都是倒塌的房舍,地上全是焦土的味道,太学藏书阁也全部被大火所毁灭,董卓蛮横无理,将大汉多少代人积累下来的根基烧毁,那么多的知识,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啊!我都还没有完全看完,现在阿宏说空山中的藏书比之太学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心里这才宽慰一些。”
    “承德殿被毁,那道封魏王的诏令落到了王允手中,我将它拿回来了,那时候要是让诏令告知于天下,我恐怕要成为现成的靶子了。”
    他们聊了许久,久别的友人再次相聚,恨不得将自己这六年时光的点点滴滴分享给对方,话题跳跃地极快,却从不冷场,曹操不是个话痨,曹宏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可他们两个一遇上,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曹操感慨万千,同样是与最亲密的朋友聊人生,聊一些绝对不会与其他人聊起的话题,与曹宏交谈的时候,顾忌竟比荀彧还少,还要尽兴。
    荀彧与他自幼相识,是陪伴他度过最艰难岁月的知己,他懂他的心思,也会分担他的压力,每当与荀彧谈心诉说烦恼的时候,他都会安静地倾听,帮助曹操缓解情绪。
    而刘宏,他的三观与曹操几乎是背道而驰,也没什么道德底线,曹操在乎的他不在乎,荀彧执着的他不执着,与没有束缚的人交谈,到底是不一样的,若是那个人还懂得向曹操的想法靠拢,迁就他,那可真是足以推心置腹的亲密关系了。
    说着说着,胆子肥了的曹宏开始问起别的话题来:“祖父一直在念叨要阿瞒将儿媳妇给找回来,兄弟们还总是私底下聊起关于‘母亲’的话题,好几次我都差点露出异样的神情来,没想到阿瞒女装至今,没有告诉自己父亲这个秘密吗?”
    提起这个,曹操又头疼了:“我爹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要让他知道自己生儿育女,还不得气死啊!也解释不清几个孩子的来历。”
    “我倒是不怀疑几个兄弟,他们都是阿瞒的孩子,像极了你,”至于他们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阿瞒自己生的,那就是他临死前听到的那神秘声音来为他生的。
    曹宏笑了,有心再探究询问,想想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无论是复活还是女装,都是曹操最大的秘密,即便现在问,他也不一定会全部告诉他。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曹宏有的是温水煮青蛙的耐心。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阿瞒该不会至今没有碰过女人吧?你……”
    他眼神微妙了起来,视线飘过曹操的某个地方,纠结着一时说不出怀疑的话来,唯恐伤了曹操的自尊心:你该不会不行吧?
    曹操噎了下,解释道:“先生们说我还小,现在这年纪,正是精于事业,勤于武道的年纪。”
    他怎么可能不行,他很行!就是练了冰心心法,心如止水到没有欲、念冲动了而已,等他的修炼圆满就不会受到心法影响了。
    曹操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心如止水是好事,让他不会因为感情用事头脑冲动做错事情。
    两人一聊聊到天都黑了,用了晚膳又同踏而眠,因为唯恐自己睡相差将曹宏给踹下床,曹操像抱娃娃似的抱着曹宏睡了一夜,小孩子睡在他臂弯里,他总不会再乱蹬踢到人了。
    次日,曹操召集附近的亲兵,亲自前往陈留,从曹宏指引的方向找到了那座倒置的山,有了粮草、辎重、兵器与藏书,心里头的底气更加足了。
    为了尽早恢复朝堂秩序,曹操派人从各地流落在外受苦受难的朝臣们接至许昌,在三公九卿之上都安排上了人,自己则兼任三公之一的司空。
    终于,许昌朝堂在一片紧张的筹备中恢复了朝会。
    朝会前,曹操来到新建造起来的宫廷拜见帝王刘协,他毫无心理负担地跪拜帝王,神色与举动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与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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