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才感慨完没什么特别,那两个文弱的就找过来了。
    “叶大人,你这济南城里出事了,你知道吗?”“柔弱女子”卫瑶卿一开口就把他吓了一跳。
    叶修远忙问:“出事了?出什么事了?”问完又觉得奇怪,他好像没有听说城中出事啊!
    “城里的大通钱庄以高于旁的钱庄三倍之利在拉人存银子,而且还是为期三年以上的会票。”
    叶修远道:“大通钱庄是老字号了,许是急用钱,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卫瑶卿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又继续道:“佰草堂在城中大力加收药草,以至于哄抬的城中药草价格涨了一成不止。”
    叶修远茫然道:“想来是做丸药缺药草什么的吧,这种事不也是常有的吗?”
    卫瑶卿依旧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道:“陆记米庄还未入秋就开始提前收粮,用的还是高出一倍不止的价格,现在城里的百姓都将自家的余粮拿出来卖到陆记米庄去了。”
    叶修远道:“快入秋了,第一批米粮也快到丰收的时候了,陆记米庄既然收粮,百姓自然乐意将陈年米粮拿出来兑换,这有什么不对吗?”
    卫瑶卿摇了摇头,似是十分无奈,不得已只能推了推一旁正在抓蜜饯的裴宗之道:“你告诉他。”
    裴宗之一边抓蜜饯,一边道:“大通钱庄、佰草堂、陆记米庄这三家大商都是出自西南。”能做到遍布大楚的皆不是普通商户,财力物力也非寻常商户所能比拟。
    叶修远想了想道:“只是寻常的做生意吧,瞧不出有什么问题来。”顿了顿,对上女孩子一脸无奈的神色,他本能的缩了缩脖子道,“我就算想抓人,没个理由也不能随意抓人啊!”
    “我没让你抓人。”卫瑶卿道。
    叶修远更奇怪:“那您提这个是为了什么?”
    “写进去,通知世族一声。”女孩子说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催促道,“立刻、马上!”
    叶修远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一直抓取蜜饯的裴宗之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向她看了过来:“你怀疑这件事有问题?”
    “我不知道。”卫瑶卿摇头,道,“但是我有种不妙的预感。”她刺杀过陈善一次,陈善却有意将她刺杀他的消息抖落出去,甚至还凭空捏造了一次。她不觉得陈善是闲的没事做,想看她屡次不中的笑话,可她一时却又想不到陈善要做什么。
    “陈善不是普通人,我那个钉子埋得这么巧,运气又那么好,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其实还是有问题的。”女孩子说道,“大家都说陈家四兄弟,除了最小的陈工什么都不会之外,其余三人皆是人中龙凤。”
    裴宗之抬头看她,手里却不停:“难道不是么?”
    “陈善自然是,陈述倒也武艺高强,算是一名猛将,但陈礼,从他与匈奴人合作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是个极为短视的人,小聪明或许有,但比起他所谓的‘善谋’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裴宗之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与这个人不曾深交都能察觉出来,作为陈礼的亲兄长,陈善不会不知道这些。以陈礼这样短视的能力,不太安排的出这样的连环局。”卫瑶卿道,“我觉得陈善即便是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对陈礼动手,反而会多加验证,要从陈善那里下手,有些难。”
    裴宗之盯着她的眼:“所以你选择从陈礼入手。”
    “是啊,证据到了陈善手里,陈善会三思而后行,但若是让陈礼知道陈善在洛城审问了全城百姓关于钟黎的事,而且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陈善的控制之内,你觉得他会不会三思而后行?”女孩子嗤笑一声,“会做出引匈奴人入关之事的人可没有陈善这样的耐心,他忍不住的。”
    女孩子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钉子放到桌上,道:“被钉子戳了,有的人能忍,有的人却是只要碰一碰,就立刻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
    陈善是前者,陈礼就是后者。
    裴宗之捏了颗蜜饯放入口中,道:“十个陈礼加起来也不是陈善的对手。”
    “我知道,陈礼杀不了陈善,但我要陈善杀陈礼。”卫瑶卿笑道,“陈善这个人重亲情,或者换言之是重血脉亲情。”
    “当年京城里那个陈工的死和陈家脱不了干系。”裴宗之道,“不见得吧!”
    “他重血脉亲情,却又不彻底,这亲情不能毁他大业,一旦触及大业,便会动手。所以不刺激刺激陈善,他是不会对陈礼动手的。”女孩子说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们现在先看着,我觉得很快,我们就能和这个陈礼见面了。”她眼神微妙,“没有他,我是无法接近陈善的。”
    一颗蜜饯突然被塞到了嘴里,卫瑶卿有些发懵的看向裴宗之:“怎么了?”
    “你这样……累么?”他问。
    伤是好了,这几天看似在济南城闲逛玩耍,但她的心思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接近陈善”这四个字上。
    “还好。”女孩子垂眸,看着桌上滚动的蜜饯,“这是我逃不开,而且我也不想逃开。”
    “其实……还有张解,你本不必如此。”裴宗之想了想道,“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不能这么说啊,你知道吗?”女孩子说完这一句,便叹了口气,“我受张这个姓氏的庇佑长到十五岁,他们能给的一切都给了我,长安城里没有哪个女孩子能过得如我这样精彩,什么金枝玉叶都比不得我……”
    “因为你天赋过人。”裴宗之说道,“张氏对你寄予厚望。”
    “可让他们寄予厚望的我什么都来不及做,他们就死了。”她神情激动了起来,“我当时都快疯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谁知道一眨眼,人又活过来了,我想去找庙远先生……”她长到十五岁,除了族人之外,最熟悉的就是庙远先生了,“结果他也死了……”
    裴宗之站了起来,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拍了拍安抚道:“然后你碰到了我……”
    “是啊,我怀疑你出现的目的……”
    正拍着她的背安抚的手停住了,实话显然有些伤人,他喃喃,“我那么好看……”
    只是对身上背负着这么多的女孩子来说好看有什么用。
    “我先借着我大伯接近乔相爷,但我知道不能让乔相爷知道我是谁,所以本质上来说,我也不信他,那时候,我谁都不信,只想着报仇杀人,是不是很可怕?”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正想说话,又听女孩子道:“解哥儿不一样,他还不曾如我一样得族人这般庇佑,还来不及被寄予厚望。他继承了张氏的血脉,让家族壮大传承下去是他该做的,但报仇这种事,还是要我来做。”
    “现在,我会跟你一起做这件事。”裴宗之听到自己说道。
    这话一出,女孩子脸上的伤感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得意:“我知道,因为你喜欢我!”
    是吗?他本能的点了点头。
    ……
    ……
    “儿大不中留啊!”天光大师叹了一声,“阿弥陀佛,那个丫头看着也就那样,不知道他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人家有名有姓,还是我大楚的大天师,生的清丽脱俗,再怎么挑剔都能沾的上一个‘美’字,怎么能叫也就那样?”裴行庭笑道,“大师,你可以嫌弃卫家二房蠢笨,但不能嫌弃那几个孩子的长相啊!”
    “京城里好看的一抓一大把。”天光大师道,“好看的多了去了,像这么危险的你可曾见过?”
    裴行庭叹道,语气中不乏自豪:“所以我们宗之的眼光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啊!”
    天光大师抬眼:“那你把你们宗之带回去吧!”
    “那可不行。”裴行庭脱口而出,眼角余光一瞥,瞥到天光大师又要开口,忙道,“对了,大师,闲话下次再说。今日裴某前来是有事要同大师说。”
    这是闲话吗?天光大师哼了一声。
    裴行庭也不以为意,他道:“京城里大通钱庄、佰草堂和陆记米庄的事情,大师知道了么?”
    第1036章 状
    “我实际寺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天光大师道,“但此事你不要问我,我不会说。”
    裴行庭道:“大师,裴某就同您说一说而已。这件事还是世族先发现的,事情也会由我们来查。”
    天光大师道:“你不必装作不想从我这里套话的样子,陈善从来不是简单人物,战场上有输有赢本是寻常事。”
    裴行庭点头:“大师所言甚是。”说罢起身,“那裴某先行一步,大师请便。”
    天光大师低头不语,直到裴行庭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忽地开口骂道:“装模作样的还真走了?真不想问我?”
    秋风卷过,吹的裴府内的枝叶沙沙作响,天光大师伸手摸了摸臂膀,喃喃道:“入秋了啊,有点冷了。”
    ……
    裴府里无人议论不代表旁人不议论。
    “大通钱庄在收集真金白银,佰草堂收集的是药草,陆记米庄收的事米粮。”王老太爷道,“钱、药、米这三样东西都是军中急需的。”
    谢老太爷问他:“你在怀疑这些西南大商暗中相助陈善?”
    “我是年纪大了,看的多了。”王老太爷轻笑一声,道,“看多了阴谋阳谋,便总是带些怀疑看事情的。”
    谢老太爷想了想道:“你跟老崔想法差不多,药、米就算有影响,还有别家大商控制,且是一时的事,他说钱庄才是麻烦。”
    “哦?”王老太爷挑眉,“怎么个麻烦法?”
    “他们拿旁人的真金白银换了他大通钱庄的会票,按据至少三年之后才能取走这笔钱财。”谢老太爷道,“老崔说,三年的时间做什么都够了。”
    王老太爷沉默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谢老太爷话中的意思,所谓的做什么都够了,更直白一些是说这场仗早就结束了。
    “结果无非两种,陈善胜与陈善败。胜的话,我等不知道,但若是败了的话,大通钱庄当真举百年财力来相助陈善,那就麻烦了。”
    钱庄一旦没了,那些真金白银就要付之东流了,到时候势必引起物价大变,如大通钱庄这样遍布南北的店听说已在各大城池着手如此了,这些大城池物价一变,很快就会将这场看不见的火烧到临近州府,届时整个大楚都将处于巨大的动荡之中。
    “大通钱庄当真舍得么?”谢老太爷迟疑道,“你我皆知商人重利,一个钱庄要做到遍连南北,所花人力物力绝非少数。”
    王家就有如大通钱庄这样规模的恒通钱庄,谢家虽无钱庄,像老祥泰这样的绸缎庄开到这个地步,所费人力物力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又不是大通钱庄的老板,我怎会知晓?”王老太爷轻哂一声,道,“可你别忘了西南府与别的地方不一样,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动手?而且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大通钱庄他……”
    谢老太爷正听的认真,熟料王老太爷说到一半忽然噤声了,而后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好说啊!”
    谢老太爷道:“昨日老夫遇到户部侍郎提了一提,看他样子却似是完全没发觉似得。”
    “万事皆须防患于未然,等到事情发生了,什么都晚了。”王老太爷道。
    谢老太爷却道:“现在就是想防患也没有由头,上次清算,大通钱庄、佰草堂与陆记米庄这三家大商完全没有掺合其中,很干净。”
    王老太爷想了想,忽地笑道:“这件事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谢老太爷看他:“有什么办法?”
    王老太爷道:“老崔家有慈心堂,我家有恒通钱庄,拿帖子去何太平那里告去,告他们扰乱市治,胡乱定价!”
    谢老太爷听的心惊肉跳,王老太爷话音才落,便本能的喊了句:“不可!”
    “怎么不可了?”王老太爷斜眼看他,“大通钱庄以高出正常三倍之利引诱民众拿真金白银去换他家的会票,不是扰乱市价?佰草堂以高价收购药草不是扰乱市价?”
    “慈心堂、恒通钱庄哪个不知道你们的?传出去又要说我等以权压人了。”谢老太爷摇头,“不好不好。”
    “那简单。除了我们的,再将城里的钱庄、米庄、药铺联合起来,这几日大通钱庄他们做事早惹来同行不满了,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告就不以权压人了。”王老太爷道,“一句话的事情,我敢保证他们一定跑的比谁都快!”
    谢老太爷一阵黑脸:“是,是。你这不是以权压人了,改以势压人了。到时候大通钱庄、佰草堂和陆记米庄被同行联手欺压的事传出去,想必又惹来不少看热闹的……”
    “看吧看吧随便看!”王老太爷道,“看一看又被少块肉,你谢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我倒是想说这件事上你那么积极干什么?听说有人的孙子掺合进了庆堂几个州府闹事的事情。”谢老太爷道,“你如此急迫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你如此不急迫是因为你孙子没掺合吧,我告诉你,你别得意!”王老太爷道,“你孙子是没掺合,你儿子掺合了。”当然谢家老三出面也正是因为谢殊不出面罢了。
    “掺合又怎么样?陈善敢动我们?”谢老太爷冷哼道,“只是传出去不太好听罢了。”
    “不好听的事情多着去了,譬如引匈奴入关什么的……”
    谢老太爷看向冷哼的王老太爷,心道: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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