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当然没有了。”
    伊莉莎面无表情地从这两位神座中间穿过, 一手一只将猫逮了起来,关进猫包里让它们各自反省。
    猫秀恩爱也要有个限度, 明明可以做到不打伤彼此, 为什么就做不到不破坏家具?
    今天的晚餐稍微有些特殊。
    往常只要有拜亚在的时候, 都是轮不到西恩来做饭的。
    西恩但凡敢和他抢厨房, 轻则被踹出去,重则挨上一顿痛打——这其中的变量因素是拜亚的心情好不好。
    但在今天,西恩乖乖地坐在餐桌旁等待晚餐时,拜亚把他拎起来,一把推进了厨房里。
    银发男人冷漠道:“今天你做饭。”
    父神可能是要和伊莉莎说话吧,大概是不方便让他听见的话。
    西恩讪讪地拿起纸袋,把里面的香菇倒进水盆里,一个一个地洗净去蒂。
    他一边用刀给菌盖开十字花,一边竖起耳朵想要偷听。
    但西恩偷听的结果,就是被一道穿墙而来的隔音结界狠狠地拍中了脸。
    神座西恩委屈巴巴地低下头,把香菇摆进了锅里。
    在餐厅里,伊莉莎和拜亚坐了面对面的位置。
    拜亚从空间里往外掏着小甜点,都是伊莉莎爱吃的种类。
    雪媚娘柔软弹牙的糯米皮里,裹着冰过的奶油,吃下去完全不觉得腻。
    伊莉莎用油纸包住雪媚娘小口啃着,吃东西的样子就像拜亚养的那只小松鼠。
    拜亚问道:“他向你求婚了?”
    正忙于吃东西的伊莉莎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拜亚。
    她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看着拜亚点了点头。
    拜亚又问道:“你答应了?”
    伊莉莎撇过头去,应了一声“嗯”来作为肯定的回答。
    伊莉莎悄悄地用余光打量着拜亚。
    她随时准备起身去拦拜亚,防止父神一时冲动闯进厨房打死西恩。
    但意料之外的是,父神的反应似乎还挺平静的。
    拜亚用叉子侧着压下一小块酸奶蛋糕,他问道:
    “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回答吗?”
    伊莉莎没有迟疑多久,就做出了回答。
    “是吧……”
    “其实在上一年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一次了。”
    “不过我父母,人类的父母不太支持。”
    拜亚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倒是知道。
    毕竟西恩在后花园醉酒的时候,可是什么事情都全盘托出了。
    拜亚想了想伊莉莎的父母可能会拒绝的原因,随即皱了皱眉头。
    他说出了同样的担忧:“太早了。”
    伊莉莎干笑着挠了挠头。
    所以说,父神其实也会因此而不支持啊。
    毕竟“早”这件事是事实嘛。
    但拜亚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考虑好了的话,我就同意。”
    伊莉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手中的雪媚娘啪嗒一下砸在了桌子上,奶油都摔出在桌布上了。
    对一个女儿控的老父亲而言,这句话的份量不可谓不重——何况他看起来对西恩特别有意见的样子。
    在伊莉莎回答之前,拜亚又接了一句:“说真的,我挺看不上那小子的。”
    伊莉莎:“……”
    是哦,这样的画风才正常一点。
    拜亚说道:“年纪小小就会穿小裙子卖弄相貌,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是个祸水。”
    伊莉莎:“……”这形容词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拜亚嫌弃地哼了一声,继续道:“你如果喜欢这个类型的,我能给你造一大群出来。”
    伊莉莎扯了扯嘴角:“……?”
    拜亚这时终于拿出了创世神视作品为草芥,深爱众生又对众生无爱的姿态。
    银发的始神说道:“他只配给你当玩具。”
    伊莉莎满脸惊恐。
    等等,这话题是不是在往什么奇怪的方向进行?
    不知为何,她脑袋里出现了西南遗迹里的壁画墙。
    所以碧翠丝收集美男子的行为,其实是父神默许的吗?
    伊莉莎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我没有这种爱好。”
    她从正常的价值观下长大,比较赞同的生活方式有两种:一是一个人过一辈子;二是有伴侣期间对彼此忠诚,别搞出包养之类的奇怪花样来。
    这时,拜亚胸前的口袋动了两下。
    盖住口袋的布料被顶起来,食指精灵两手捏着口袋边缘,探出银色的脑袋来。
    “爸爸你看。”碧翠丝语气中带着惋惜,“我就说她被老狐狸迷了眼睛吧。”
    伊莉莎:“……?”
    拜亚食指指腹抵在了食指精灵的脑袋上,将她摁回了口袋里。
    他抬起头,权当没听见刚刚碧翠丝说的话。
    “既然你考虑好了,我会出面去说服你的父母的。”
    伊莉莎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父神突然不阻止她的恋爱和婚姻了,还要打助攻。
    拜亚低下头,他其实感觉有点不爽。
    这样上门去说服伊莉莎的人类父母,就好像他是作为西恩这边的家人出面的一样。
    拜亚捏起茶杯抿了一口,心想:他也配?
    他站起身来:“我去厨房看看。”
    拜亚推门走进厨房里。
    西恩正在剥虾,熟练地挑出虾线去掉虾壳,将晶莹剔透的虾肉摆在了砧板上。
    等到虾肉剥完之后,他拿起菜刀来——是横着举起来的。
    拜亚抬手就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西恩被打得一个趔趄,他仰起头,满脸无辜地看向拜亚。
    他正在猜想,父神和伊莉莎之间到底又谈了什么,怎么好端端地又出手打人?
    谁料到拜亚只是对他的做饭方式颇有意见。
    “不能拍,你这一刀拍下去,虾肉里的筋全部都断了。”
    “只能用刀剁,保留虾肉的口感。”
    西恩点了点头,用刀将虾肉分成小段,随后才切碎。
    总而言之,在这个小厨房里,除了西恩后脑勺挨过一巴掌之外,两人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和谐。
    碧翠丝蔫哒哒地趴在口袋边缘,满脸的不高兴。
    她总觉得,爸爸好像也被这个长得祸国倾城的狐狸精迷倒了。
    不过,她的不开心也只维持到了西恩用盛放调料用的超小号玻璃碗,给她盛了一颗虾肉馄饨为止。
    曾经恶名昭著的雾海公主,魔女碧翠丝立刻就被美食收买了。
    西恩看着顶着玻璃碗飞走的碧翠丝,满脸自信地冷笑了一声。
    他想:我勾引到伊莉莎可不止是靠脸,还靠我精湛的厨艺。
    拜亚把生吐司脱模之后,抬起头就发现西恩看碧翠丝的表情不对劲——似乎是一种趾高气昂的“我赢了”的气态。
    他抬手又给了西恩一巴掌。
    在厨艺精湛的前后两代神座共同的努力下,这天的晚餐格外的美味。
    玻璃小碗里盛着烫熟的馄饨,面皮似乎比纸张更薄,几乎到了透明的地步。面皮里面包裹着已经变成了粉色的虾肉,晶莹剔透,弹滑鲜咸。
    一锅在浓郁汤汁里炖着的蔬菜和肉,沸腾的锅中升起白汽,冻豆腐在锅里吸足了汤汁。
    他们三个人和一只食指精灵坐在桌边,各自吃着碗中的食物。
    拜亚时不时地将菜和肉分出来一点,放进碧翠丝的碗中。
    气氛是少有的和睦。
    从前西恩和拜亚共同出现的饭桌上,向来是打打闹闹,一副要拆了整个神国的架势。
    他们很少能这样安静地,坐下来一起吃一顿饭。
    伊莉莎掰着生吐司面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在等待着锅里的香菇熟透。
    她想,这大约是她与孤独距离最远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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