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鸾沅纤白的手扶着车沿,软鞋轻踏圆凳,下了宽敞的舆架,带绒的斗篷衣遮蔽寒冷。
    她今早打算去看看近期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但许致淳缠住她不许走。他最喜欢紧紧搂住她,让她动不了,玩那些小事。赵鸾沅随他惯了,但从后面,那般慢的速度,实在磨得她有些无法接受。
    许致淳以前从没有这样过。
    他的亲近虽是稍稍过头,但从不做坏事,倒也能够允许,只是总喜欢找没什么人玩的事找她,令赵鸾沅颇为头疼。
    许致淳单手撩开帘幔,他衣襟稍有不整,刚才靠在赵鸾沅腿上,又睡了一觉。
    寒风微凉,他单膝半跪在舆架上边,不乐道:“我不能陪你进去,你早些回来。”
    许致淳虽跟赵鸾沅来了这地方,但他身份特殊,非赵家人,不可能陪在她身边,魔族、灵珠等事重大,也用不着他参与。
    赵鸾沅捂唇咳了一声,道:“你若是想出去逛逛,带上侍卫。”
    四处都是飘落的雪,许致淳听见她这声轻咳,直接从舆架跳下来,边拿出枚丹药边说:“你以后别起那么早,这里又不比家里,天寒地冻,吃药后进殿内暖和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叫他许致淳,赵鸾沅心里叫他许致纯
    女主从没接触过那方面的事,kiss在她眼里可能都比那些事过分些
    垃圾作者_(:3)∠)_
    第17章
    赵鸾沅吃下药后,便进了议事的中立大殿,赵家的侍女小心伺候着。
    许致淳轻靠车架,手里的瓷玉瓶透莹凉,他双手相交,视线看赵鸾沅淡然的背影慢慢远去。他手放开,轻抛起玉瓶,又落回手心,突然笑了笑。
    她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许致淳转身要回舆架时,动作微顿,似是察觉到什么奇怪,他回过头,看见一队车架过来。
    这队车架漆黄鎏金,低奢豪贵,不比赵家的差。明明人不少,但他们的动作却很轻,外人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是陆家。
    听说陆家主这次也来了。
    陆元笏是陆家的现任家主,沉迷炼丹,常年不出门,身形高大,俊脸却有种不见天日的苍白,看着甚至比赵鸾沅还要虚弱。他近些年更是足不出户,陆家的人能见到他已经很不错了。
    蘅岚山一事能引他出去,赵鸾沅心中还诧异了会。
    她和他有些纠葛,但她一向不把这些无趣的事放在心上,更不喜欢把感情掺杂在事务当中。
    此次所议之事,依旧与魔族有关,来的只有四大世家。南周几千年来平静并非假的,灵珠也非寻常之物,没可能莫名其妙出了差错。
    陆家丹阳子是位耄耋老人,和气待人,但处事极为有手段,对陆元笏很严格,但陆元笏不想出门,丹阳子也没法强迫他外出。
    陆元笏在炼丹方面一绝,丹阳子已经经历过三次陆家掌权人更替,对该商议的事宜都十分熟悉,也不需他亲自出场。
    他这次愿出门,丹阳子虽是吃惊,但也不可不谓欣喜。
    陆元笏性子喜静,为人刻板,往日极少出席这种商谈,什么也不管。若非陆家根基稳,怕是要被败在他手里。
    殿内四处鎏金,辉煌异常,高大的盘龙梁柱顶立,温暖如春。
    赵鸾沅端坐上座,手中轻拿一杯香茗,袅袅雾气慢慢升起。许家替位的是位庶出二少爷,身份本来就低,她是最首,旁人比不得。
    许家左上位,但许二少爷缺席。陆家右位,萧家下位,除却萧家有位小辈在场外,其余都是老一辈的长老之类。
    谢横虽为领主,但他没资格参加此次商谈。几大的世家独断,内斗外争,端的高姿态,便是相对平易近人的赵鸾沅,骨子里也是冷漠的。
    陆元笏似乎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连声音都有种奇怪的嘶哑,他道:“赵氏蘅岚山一事虽为假,但苍蝇不叮无缝蛋,赵家主若是有隐瞒之事,最好早日说清楚。”
    熬制丹药需时间与精力,成败与否皆在细节,陆元笏日夜不离,最是伤神。
    他一开口便冲赵鸾沅,没有顾忌,丝毫不怕得罪目前风头最盛的赵家,让在场的人的心倏地一惊。
    陆元笏与赵鸾沅间的关系本就不是很好,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
    上次陆元笏闯进赵家的地域,讨要蘅岚山仙兽被拒,大阁主无意间把这件事说给丹阳子,丹阳子识趣,退步让利,陆元笏也被训斥了一通。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清茶,连头也没抬,柔软长发垂及腰间。罗裙衬她纤细腰身,虽看着不像坐这种位置的人,但眉眼间的漠然让人不敢得罪。
    一旁的赵家人似是讶然,道:“陆家主开口之前,当好好想想,家主在中立之地待了有三月之久,怎还会有隐瞒?”
    萧氏老家主萧正胡须白长,开口道:“怪不得陆家主,他平日少出门,约摸是消息不太灵通。许二少爷怕是知道得都多点,没来可惜,也不知昨晚是何人行刺。”
    萧家势弱,依附赵家。
    许家来的那位在昨晚遇刺,伤势如何并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没人去猜,赵鸾沅没就此多言,只道:“灵珠除了三年前亮过一次外,也就只有前几天现出异样,诸位有何见解?”
    丹阳子对他皱眉,陆元笏没再多说,冷笑了声,好似知她是这种反应。
    赵鸾沅看了陆元笏一眼。
    丹阳子接话道:“魔族若真想隐藏,常人极难察觉,陆家不敢保证别的,只得说一句境内并未怪异。”
    ……
    许致淳在外等了赵鸾沅半天,哪也没去。他手里有块新的檀香木,拿着小刀细细雕刻,等淡淡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迅速把小刀和檀香木收回去,将碎杂的木屑收了起来。
    赵鸾沅没上舆架,安静立在外边,有人在她旁边说话,便是离得特别近,也有种听不清的感觉。
    她颔了首,那人退了下去。
    医女上前附耳道:“您在殿内咳了好几声,幸而旁人习惯,没多加怀疑,但您才刚吃过血药没多久,不该如此。”
    “这里不同别地,寒气浸体,故而伤了一些。”赵鸾沅道,“回去熬几味暖体的药。”
    她了解自己的身子,这几月内只有在药池陪许致淳的那天感觉最好。但晚上也还行,是他的灵力起了些作用。
    赵鸾沅要上舆架时,踩着脚凳的步子突然顿了顿,她心中闪过一丝怪异,许致淳在这时掀开帘。
    “回来了?”
    赵鸾沅的心思被打断,便没留多久,他伸手拉过她柔白的手,牵她上来。赵鸾沅微提裙,借他手臂的力回去。
    许致淳轻搀住她,抱怨说:“你们说得也太久了些,我差点就要睡着了。”
    许致淳袖口有股新鲜的香木碎屑味,赵鸾沅嗅见了,一下便知他又是在假抱怨,他方才肯定是在做什么事。
    她也没戳穿,只是抬手轻捏他脸道:“本打算今天带你去闲逛,但现下是不行了。”
    魔族一事说急不急,说缓也不能缓,最后共同定了个期限,要求全力彻查。许二少爷没来,赵鸾沅便理所当然得了督察之位,有权进入旁余世家视察——便是他来了,也影响不到结果。
    但赵鸾沅一般都不会对许致淳说这种事,他也不适合听,说得多了,指不定还嫌烦,让她别总处理事务。
    许致淳皱了眉,没问她议了什么,扶她坐下后,提了一句:“我看见陆家主了,他脸色似乎不太对。往日听别人说起他,总觉是个孤傲的人,但今天看着似乎有点不太像。”
    他从小就不喜欢和赵鸾沅有过牵扯的人,说两句奇怪正常不过。
    “确有怪异,他今天竟是直接开口说了我,让我惊讶了会,”赵鸾沅却没反驳许致淳,“其中条条道道弯路多,这等事也用不着我们插手,落人口舌不值当。”
    世家大族重口碑脸面,赵鸾沅最了解这点,她不会给人送把柄。
    作者有话要说:修真的世界里,怀孕不是那么容易的!修为越高越难,男主本质还是个魔,更加难
    第18章
    雪花纷纷落下,天又逐渐变得更冷起来,陆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许二少爷遇刺,于情于理,许致淳都应该过去看一眼。
    那边也来了帖子,请他一叙。
    赵鸾沅倒不担心他会惹出什么岔子,许致淳有分寸,只不过平时黏她了些,所以才会在她面前发小脾气。
    但她还是怕他生怯,仔细吩咐了一次。
    赵鸾沅刚接了事,要接见人,让赵家的管事把他送去许府。
    许致淳心中好似有千万分的不愿意,但赵鸾沅并未打算送他回去,他这时再闹,便真会招她烦,只得皱着眉去了一趟。
    许二少爷名为许哲之,面庞温润如玉,眼角处有一条细细的皱纹,不显老气,倒是平添儒雅之风。他看着像没有任何脾气的老好人,似乎很容易被人看透。
    宽敞的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透过镂雕缠枝莲纹的铜炉,高柱直立,绣着清雅梅花的暗红帷幔遮挡住窗牖外的亮光。
    许哲之胸口受了刀伤,用白布包扎完好,吃了丹药后,现在正躺在床榻上静养。屋内有两排面相严肃的侍卫把守,腰间配刀,刀柄坠红色剑穗。
    许致淳静静立在原地,腰间的护身银铃并不显眼,但识物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赵鸾沅自小带到大的东西,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伺候的侍卫扶许哲之起来,他靠着床栏,咳了几声,侍女端来养身的汤药,他轻轻推开,抬头朝许致淳温温笑道:“我今早出了事,莫要见怪。你便是致淳?”
    许致淳点头,他脸庞干净,身形颀长。
    许哲之眼神打量他,开颜笑道:“你虽说不太像铎儿,但也生得一副好样貌。你应当没见过我,按照辈分,你该叫我声伯伯。”
    许致淳当年回来时有人质疑过他身份,怀疑他母亲想要把野孩子当真龙,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许家骨血,与许铎血脉相通。
    许哲之叫得亲近,仿佛和许铎关系很好一样。但许铎是嫡出的,族中精心培养,许哲之年纪长他许多,但两人不住一处,以他们的身份,最多只能算说得上话。
    许致淳没有在赵鸾沅面前的稚气,另有一番沉着稳重,只开口道:“许二少爷寻我来,是有何事?”
    许哲之又咳了好几声,这次好像牵扯到了伤口,他脸上都有几分难受痛苦,侍女忙替他顺背。
    许致淳安静站在原地,脸色没有任何改变。面前的人是他父亲的兄长,与他血脉相连,但在他眼中,也只是个陌生人。
    良久之后,许哲之慢慢缓过口气,他无奈笑道:“我那些弟弟叔伯都是有野心的,也不知是谁派来的人,若非我反应及时,命可能都没了。”
    许致淳道:“望二少爷身体早日康复。”
    他迟迟来的这句话让许哲之笑了笑。
    “可是鸾沅教你说的这些话?”
    他的语气透着熟稔,鸾沅二字像是叫过许多次——即便是赵府内,能叫赵鸾沅本名的人也不多。
    许致淳只回道:“二少爷要见我,姐姐便让我来一趟,其余并未多说。”
    他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说赵鸾沅的事,许致淳习惯直接问她,她什么都会说。
    许哲之又是摇头一笑,道:“你从小在她身边长大,难怪随了她的冷淡性子,看你一身的灵力浑厚,她也有不少功劳。不过你不是赵家的人,想必处事为人方面,她应当什么都没教过你。”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为赵鸾沅澄清,但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明白,摆明想说赵鸾沅对许致淳不善。
    许哲之想得也没错,赵鸾沅是许致淳父亲未过门的未婚妻外,退亲一事尚有间隙,尤其她还是赵家现任的家主,自然事事以族中利益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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