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在客厅坐下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师弟有个勤快能干的徒弟,人他见着了,跟想象的大不一样。
    很小,就是个孩子。
    师弟有|养||成|的爱好?常年想起来了什么,自顾自的轻摇头,命数而已。
    他喝口茶:“师弟,你知道你这次下山历的什么劫吗?”
    孟映生没想到常年一来就提这个事,懒散的说:“不知道。”
    常年语出惊人:“我知道。”
    孟映生拿起饼干盒的手顿在半空:“还请师兄明示。”
    常年的薄唇一掀:“情劫。”
    不等孟映生做出反应,常年就说:“抽身而出,便算历劫成功。”
    第33章
    孟映生怀疑自己耳朵听错:“情劫?不会吧?”
    常年一脸肃穆。
    孟映生将饼干盒往桌面上一扣,他坐回椅子上面, 觉得思绪有点乱, 需要捋一捋。
    “这是师傅亲口说的, 还是师兄你给我算的?”
    “算的。”
    孟映生知道师兄不是随口乱说的人,既然跟他说了,说明起码有八成的把握, 他思索了会儿, 问:“人有七情,我要历的是其中哪一个情?”
    常年口中吐出四字:“男女之情。”
    孟映生想也不想的笑着说:“那师兄你八成是算错了。”
    常年一语道破:“师弟,你在逃避。”
    “我在就事论事。”孟映生下意识反驳, 他皱着眉头说,“如果是情劫, 那我怎么下山快四个月了,一点儿都没感觉出来?”
    常年瞥他一眼, 当局者迷罢了。
    孟映生忽地站起来,又坐回去, 自言自语的摇头:“不会,应该不是, 不可能的, 不可能。”
    常年并未多问, 淡淡的说:“当初我历的也是情劫, 同你一样。”
    孟映生抬头:“后来怎么样?”
    “自然是成功了。”常年转着手中茶杯, 语气漠然, “情爱不过是泡影, 看穿便可。”
    师兄这么多年一直在修道,孟映生从来没听谁说过他历情劫一事,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也不知道情劫的对象是谁。
    不过话说回来,师傅一点儿都没透露,我要历的劫真的是情劫?
    孟映生没胃口吃饼干了,他用手扶额,面色绷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常年也不打扰,只是漫不经心的品茶。
    三年烧好饭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师傅跟他师兄没有聊好吗?怎么都不说话……
    她踌躇了会儿,回厨房端了菜进客厅。
    香味瞬间把孟映生拉扯回现实世界,他习惯的去厨房拿碗筷装饭打下手。
    常年沉默的看着这一幕,面上没有情绪起伏,显得高深莫测。
    三叶做的都是素菜。
    孟映生看了一圈:“怎么没有肉?”
    三叶很小声的说:“师,师伯不,不吃。”
    孟映生佯装闹小脾气:“他不吃,我吃啊,你师伯来了,就不管师傅了?”
    三叶二话不说就去厨房,把昨天没吃完的红烧肉热了端到桌上。
    孟映生得意的朝常年使眼色,怎么样,我徒弟好吧。
    常年的眼角隐约抽了一下。
    三叶不知道师兄弟的眼神交流,她垂着眼皮乖乖吃饭,发出的声音都很小,明显就是很拘谨,也在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出什么错。
    常年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几乎都是孟映生问,他答,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一律简明扼要。
    他们在道观里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没有变过。
    孟映生发现小徒弟只跟面前的土豆丝较真,就给她夹了块红烧肉。
    三叶默默的吃完,碗里又有,她继续吃,完了还有。
    “……”
    孟映生一副老父亲的姿态,语重心长道:“小孩子要多吃点,不然不长身体。”
    三叶的嘴巴动了动,心说,我十九了,不是小孩子。
    饭后孟映生带常年上楼,给他看三叶画的符箓,又开始了一波秀徒弟的操作,秀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意。
    常年拿起符箓看看。
    孟映生倚着桌子说:“这么好的苗子,跟我可惜了。”
    常年侧过头。
    “我是觉得她去驱鬼世家,前途会更好。”孟映生屈指点了点桌面,“毕竟我只是下山来历劫的,完事后就回道观里去。”
    这话孟映生也就跟师兄说说,没跟小姑娘说,怕她多想。
    青春期是个敏感的阶段。
    常年问他的打算。
    孟映生毫不犹豫的说:“我把这间事务所留给她,还有期间接单子赚的所有酬金,她有‘孟天师徒弟’的头衔,道界的人多少会给她点照顾。”
    “等到了那时候我再问问看她还要什么,能搞定的我在走之前都会帮她搞定,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我那个情劫怎么回事。”
    “师兄,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是蒙的,你还有没有算到别的东西,给我点提示啊。”
    常年道:“天机不可泄露。”
    孟映生觉得这话耳熟,半响记起来师傅跟他说过,就在他问历的什么劫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啧了声,半开玩笑:“师兄,你从前不跟我来这一套。”
    常年没有接那个花茶,而是说花茶味道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饭后喝一杯,神清气爽。”孟映生的眉毛上挑,语气里尽是笑意,“小叶子自己弄的。”
    常年直白道:“给我一些。”
    孟映生:“……”
    常年下山有事要办,顺便过来看的看孟映生,看完就走,不留下来住两天。
    走时,常年一手提着袋花茶,一手提着袋干豆角,他突兀的来一句:“师弟,你此次历劫会很困难,只有一成的几率成功。”
    孟映生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是吧?才一成,这么惨烈?
    “要是没成功呢?”
    “那你就修不成道了。”
    孟映生在太阳底下琢磨那句话,修不成道……
    三叶倒完垃圾回来,看到师傅站在院里,就过去问他怎么了。
    孟映生没说话,回客厅喝了大半杯水,他才吐出一口气:“小叶子,师傅这次下山历的劫是情劫,男女之情。”
    “砰——”
    三叶手里的杯子猛地从她手中滑到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发现师傅看了过来,三叶感觉自己无处遁形,埋藏在心底的那块角落都要被|剥||出来,她慌乱的蹲下来捡收拾碎片。
    孟映生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他走近拽住女孩的手,视线落在那处被划开的血口子上面:“怎么这么不小心?”
    三叶像是被蛰到似的猛地抽回手,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走了,脚步快且乱,身影仓皇,像是在逃跑。
    孟映生一头雾水。
    他看看碎片上的几滴鲜红血珠,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三叶在房里闷了很长时间,她自我反省过了,觉得自己这两天表现的都太失常,不知道师傅有没有看出来,希望没有,不然她就要完了。
    因为对师傅来说,自己是他收的徒弟,跟着他学道术的,不应该三心二意。
    不知道师傅的情劫对象是谁,是不是方小如。
    三叶坐在电脑桌前画画,画着画着就感觉不对了,接的角色是个粗犷的人设,结果她却把线条画的很优雅修长,轮廓像极了师傅。
    “……”
    三叶放下手绘笔,拿出手机翻翻通讯录,从上往下翻,再从下往上翻,来来回回翻了两边,发觉没有可以分享这个秘密的对象,哪个都不合适。
    活了十九年,三叶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么丧。
    负面情绪是很可怕的,在你注意不到的时候钻进你的脑子里面潜伏着,某一天突然爆炸,直接将一个人毁掉。
    三叶现在的负面情绪就挺多的,她把手绘板搁到一边放好,起身在房里晃悠来,晃悠去,完了又坐回去,找了平时常听的歌听,节奏有的轻快,有的舒缓,能让人平静下来。
    听了会歌,三叶好受多了,她去师傅房门口敲门,听到应声推门进去,垂着头站在恰当的位置,手脚规矩的放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孟映生本来在画符,画错两张了,心情正郁闷着呢,脸上的烦躁在看到女孩那副模样时消失无影:“怎么了?”
    三叶认认真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对,不,起。”
    孟映生的目光里带着清晰的探究,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抽搐:“你是不是还想着师傅上次跟你说的‘你再犯错,就换一个徒弟’这句话?”
    三叶没有说话,她在心里摇头,不是那样的,是我对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是玩笑话。”孟映生温和的说,“师傅这辈子就收一个徒弟。”
    三叶的睫毛颤了颤,透露出她既激动又苦涩的情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叶意识到自己开始变得贪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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