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胆小没足够的银子。
    说起这些,荷香忍不住叹气,“你说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也害怕,就算很多人都说只要不靠近后山就不会有危险,甚至那儿已经再次被人们拦上了一圈厚厚的栅栏,但总归心里还是恐惧的,尤其是每每想到那怪物的凶狠,人们几乎谈其色变。
    祝繁的伤本该早就要好的,但因为她没有感觉,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痛不痛,于是这半个月里几乎就在结痂跟复发之间反复,气得祝谏差点就拿绳子直接把人绑在床上。
    今儿个为止,可怜的屁股总算迎来了最终的痊愈,其主人也算是终于能大不咧咧地坐了。
    看荷香这么担心,祝繁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手里拿着苹果啃,边说:“我觉得还好吧,反正不是说了只要不靠近那儿不就行了吧,你们也就别杞人忧天了。”
    吞下一口苹果肉,她继续说:“不然你看担心也没用,十年前出事后不也照样过来了,那个时候死的人不也跟这次的差不多,有什么可担心的。”
    十年前是四个,这次是六个,差两个而已。
    荷香看她这么淡然,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姑娘,说实话有时候我真闹不懂你,你说说,你到底怕什么?这世上有你怕的东西吗?”
    那个时候,所有人的腿都吓软了,就连平日里那些壮实的汉子都吓得软了脚,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居然敢拿着一把小刀就朝那庞然大物冲。
    说实在的,荷香觉得祝家这位二姑娘已经不能用天不怕地不怕来说了。
    祝繁觉得好笑,把苹果核儿从窗外扔得远远的,说:“是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啊,我当然也不例外,不怕你笑话,我怕的东西还挺多的。”
    荷香问:“比如?”
    祝繁歪头想了想,说:“比如我怕祖母生病,怕你被人欺负,怕我爹又拿他的那套大道理来训人,还怕曹春花跟祝华又背着我做坏事,等等,我都怕。”
    当然,最怕的她没有告诉荷香,她最怕她那三叔身体不好,怕他离开她。
    “你这算怕什么啊?”荷香无语,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我问你。”
    祝繁收回放在书本上的视线,扭头看过来,“你说。”
    她爹这回是铁了心不让她乱跑了,前几天还直接从外头把她屋子的门给锁上了,窗户那还栓了一条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大狼狗,只要她想出去那狼狗跳起来咬她,狗一咬,荷香就会过来在外头唠叨。
    如今虽说她总算好了,但老头还是没放松警惕,气也没消,她不想跟他吵,所以当真连着半个月没有出门,自然也就谈不上去找那个人了,她想再过个两天就出去。
    荷香坐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问:“你跟那祝三少爷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天他那么紧张你,之后还专门来看你,你们关系很好么?”
    男人那晚说来会来看她,第二天就真的来了,但自那天之后也就没有再见到了。
    两人的关系到底还没公开,他就是想来也没什么好的由头,她也不想让别人说他的闲话。
    如今听荷香这么一说,祝繁不高兴地蹙眉,问:“是不是外面又有哪个长舌妇在嚼舌根了?”
    他们明明都已经这么注意了,还能有话说?
    荷香面色一顿,也皱起了眉,“原来你们真有关系。”
    “没有,”祝繁想也没想就扭头继续看她的书了,但心思显然没在书本上,“亏得那些爱嚼舌根的没被吓死,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说闲话,也不怕下了地狱拔舌头。”
    荷香见她不高兴,抿了抿嘴叹了声气,说:“你也别生气,有些人舌头是长,但那也得抓着了线头才能说不是?大伙儿的眼睛又不是瞎,祝三少紧张你紧张得不得了,想不被人看出来都难。”
    这话祝繁不爱听了,她冷笑一声,说:“都以为人人都跟他们一样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三叔人本来就好,我是他侄女,叔叔关心侄女人之常情,怎么到了他们眼里就变了样了?便是我跟他有关系又怎样?男女什么的不也是人之常情么?”
    谁管得着她?
    荷香一听,这可不得了,赶紧去捂那祖宗的嘴,压低声音说:“我说姑娘诶,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他是你叔叔,可不能乱了辈分,不然先生晓得了会打死你的!”
    叔侄关系,在这村里根本就是前所未有的事,便是没有血缘关系,人们也绝对不会容忍。
    祝繁心里是真不乐意了,扒开荷香的手问:“你也觉得我跟他不能在一起?”
    荷香一愣,蹙眉就说:“你不会来真的吧?”
    她倒是晓得这人胡来的性子,但没想到连这种事都能轻易说出口。
    祝繁没有回答,只道:“打了比方而已,如果是真的,你怎么想?”
    第八十四章 提及,所谓的“百年祭”
    荷香没有因为她的比方而放松,见祝繁问得认真,她抿紧了唇,垂眸沉思了片刻,之后才说:“如果不是辈分关系在那,你们要是真想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就是这个关系。”
    祝繁的脸色缓和下来,笑了笑说:“这不就对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儿的,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荷香一听,脸色都白了,忙说:“姑娘,你可不能这么想啊,你俩没有这层辈分关系是没什么大事儿,重要的就是有,可千万不能乱来啊。”
    如果这事儿都发生了,一定又会闹得不可开交。
    祝繁晓得她是真心为她好,但一想到这事儿得不到别人的任何,她也就高兴不起来。
    “放心吧,荷香姐你担心的事儿暂时是不会发生的,”不高兴归不高兴,但人家说得却是事实,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不敢冒险让别人知道他们的事。
    “是暂时不会发生,还是一直都不会发生?”荷香循着字眼儿问,觉得眼前这人当真是胆儿大得很,“他比你光是年纪就大了十岁,你不会真的有那么意思吧?”
    十五岁的年纪,说嫁人也是嫁得了,村里好些姑娘不都是在这个年纪嫁人的么,如果是别人,她还真乐意为她高兴。
    但如果对象是那个人的话……
    祝繁知道她的顾虑,纵使心里有千万句想要反驳她的话,她也没有说出口,只道:“别多想,没有的事,不是快到午时了么,我跟你一起做饭吧。”
    说完,未给荷香说话的机会便将手里的书放在起身往厨房去。
    荷香还想说什么,但见她没有说这事儿的心思,她也知道她是个固执的人,表现出没有说这事儿的样子就是真不想说了,加之时辰的确不早了,她也就没有再追着这件事问,但无疑心里是如何也放不下的。
    大伙儿都在为后山怪物的事愁,在路上几乎遇上几个人都是在说这件事,祝繁家这几天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祝繁在家,曹春花跟祝华都膈应她,加上他们这次的确是被祝繁所救,心里更不是滋味,所以每次在饭桌上跟祝繁吃饭都极其得不自然。
    祝繁不管他们,任由他们的那双贼眼睛往她身上看,她自顾自地吃完回屋子,压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但也因那怪物的出现,之前因愣青几人的死心虚的曹春花这会儿也没多心虚了,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报应,只是凑巧被愣青他们碰上了。
    曹春花想,如果他们没有去后山的话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了,所以再面对祝繁的时候,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只要祝谏不在家,她虽不说什么,但那双眼睛看祝繁的时候就充满了不屑与敌意,丝毫没有被救命的感激。
    祝繁才不想去理她这么多,在家里又待了两日后她就坐不住了,趁着祝谏去乡所的时候跟荷香招呼了一声就出去了。
    半个多月没出来,她觉得自己身上都快发霉了,出去了才发现原来外面的空气这么新鲜。
    去了老太太家一趟,自然少不了老太太的一阵念叨,祝繁心情好,乖巧地坐在她面前由她说。
    小狐狸果然很听话,让它不要乱跑它就在真的乖乖待在老太太这,祝繁觉得半个多月不见,小家伙似乎都圆润了不少。
    从老太太家出来已经是连个时辰之后的事了,祝繁好不容易能出来走了自然不会闲着。
    她知道这会儿村里愁云笼罩乌云压顶,后山那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别说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就是她,也不会。
    那怪物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会那般轻易地就被她给赶走?
    又为何她每次去的时候没事,别人去就刚巧出事了呢?种种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然不解归不解,她的计划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如果真如那些人所说,那怪物只是不准人进山的话,那么她也不必一直在此杞人忧天想这个问题了。
    到了乡所,果然就见一群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堂屋里,也不知道先前谁说了什么,祝繁去的时候谁都没说话。
    见她摸来了,祝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来做什么?这是你来的地方么?”
    自从上次祝繁受伤祝谏当着她的面发了那么一通火后,父女俩的每次见面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祝谏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本就是那样的性子,突然说出那些话来,还是担心怕被这小孽障嘲笑的。
    祝繁倒是跟他想得不一样,她承认自己从小就想得到祝谏这个做父亲的关怀,不然也不会去计较他对祝华跟祝钰怎么样了。
    但这么多年来,她都已经习惯了祝谏对她的模式了,何况她心里一直记着前世临死前祝谏说的那些话。
    他的确没有对她有多坏,但也没有多好,他劝她认命,劝她要懂得审时度势,甚至也没想着要救她,别人把她关起来的时候,她的这爹连阻止都没阻止。
    所以祝繁不是很懂祝谏口中的在意和父女情到底是什么,他能说出掏心子这样的话,他该是真的在乎她的,可他又能说出让她认命的话来,她觉得他又是极其不在意她的。
    想来想去祝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干脆不想了,只是从那件事后面对祝谏时她没像往常那样跟他呛,却也没多说话,父女俩一见面几乎都是沉默。
    今儿个若非见这里不该是她来的地方,祝谏应该也不会跟她说话。
    祝繁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说:“来瞅瞅。”
    屋里的人基本都是之前那些处理事情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多了好些女人,大概是在商量这办法,所以整个堂屋被坐得满满当当的。
    说到底上次那事儿最后还是因为祝繁才得以暂时解决的,村里平时那些总说祝繁这不好那不好的人这个时候也没有话可说了,见到祝繁时明显不自在了很多。
    祝繁把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但明面上还是没说什么,只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后就坐到了距离祝谏不远的地方,屋子里的人都把视线放在了她身上。
    祝繁笑了笑,眨眼说:“你们继续啊,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闻言,在场的人脸色僵了僵,还是没说话。
    祝谏想训人,但见她根本没什么错处,也就不好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村长老头发了话:“好了,大伙儿继续吧。”
    众人一听,这才缓缓将视线收回来,再说起事情来的时候却没有先前自然了,但随着事情的讨论,渐渐地大伙儿也就把对祝繁的那股不自在的感觉给抛到一边了。
    “依我看,还是把这事儿往上头报吧,不报去县里了,往城里报,报到上城去。”坐在村长边上的,在上次事件里受过伤的郑富说。
    有人出来接他的话,“往县里报让那县太爷处理这事儿都吃力得很,还往上城报,你以为容易啊?报得了么?”
    “是啊是啊,”其他人出来附和说,“这事儿说起来倒是挺容易的,可是你看看咱们,要路子没路子,要银子没银子,上城离咱这儿那么远,怎么去?去了又找谁报?”
    “没错,这事儿根本就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你们有的人别光说得好听,也得考虑我们能不能做到才行。”
    “……”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就郑富那句话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说着说着郑富就不乐意了。
    他人高马大,抬手往桌子上一捶,“腾”地站起来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倒是说个能行的啊?!”
    众人一听,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再吵了。
    祝繁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瘪了瘪嘴,心中冷嗤了一声后,在这一片沉默中开口:“听说在咱村有百年祭的说法,是不是真的?”
    百年祭,便是每百年一祭,为上天神明供奉祭品,以达到祝家村百年风调雨顺的目的。
    而这个说法,也是前世祝繁在被选为这百年祭的祭品时才得知的,在此之前,村里人都没谈论过这件事,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正道,谁会有事没事谈论这个。
    所以祝繁的话才一说,屋内就更静了,祝谏更是沉着脸,咬牙道:“你从哪听说的?”
    百年祭是要祭祀活人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便是祝家村的传统又如何,还是不能轻易为外人道。
    祝繁知道她爹在气什么,眨了眨眼无辜道:“难道我说错了?乡所的书屋里不是有记载这个的么?”
    她可是有备而来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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