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脑子没坏吧。”马明义庆幸人只有一双眼睛,白眼翻起来有限,夺他的伞,害他淋成落汤鸡,这会儿不道歉就算了,还拿他当车夫,献爱心也不是这个献法啊。
    “我看到那只了。”毛不思抬手抚了抚马明义的后背,亡羊补牢的给他顺着毛,她靠的他有点近,声音压得低低的,“如果我的记忆没错,应该是林寥。”
    马明义瞧了眼狗腿的毛不思,又看了眼再打量着他俩的妇人,艰难的挤出一抹尬笑,“阿姨,我帮你。”
    “不、不用了。”妇人慌忙摆手,在她眼中,毛不思和马明义怎么看怎么奇怪,“再过两个路口就到家了,不用麻烦你们。”
    “反正我也湿透了。”马明义动作比语言要快上三分,直接上手推车。
    妇人拧不过他俩,转念一想自个也没什么可图的,也就随着他俩去了。
    妇人在前面掌着车把,马明义哼哧哼哧的在车屁股后头推车,他袖口被高高挽起,胳膊上的还缠着防水绷带,这是苏尾岛落下的伤,还没好利索。毛不思眨眨眼,心里扭捏了会儿,才把小红伞往他那边多打了一半。
    “良心发现?”马明义目光直视着前方,眼角的余光扫过毛不思。
    “你的胳膊没事吧。”距离苏尾岛的案子过去也没多久,他的伤就是用最好的药,也好不了这么快,万一泡了雨水,会不会发炎啊,相比他而言,自己简直不要太健康,多淋会雨也不会生病的健康,想着又不漏痕迹的把雨伞往马明义那边移了移。
    “现在才想起来?晚了,我不接受你的慰问。”马明义故意晃了晃胳膊肘,佯装悲痛,“好歹也是个病号,大雨天的给人推车就算了,还要淋雨。”
    身边的人没吭声,他瞅了毛不思一眼,就见身边的胖包子尴尬的‘呵呵’两声,马明义头上遮挡的范围更大了。
    妇人住在城北的一个巷子里,巷子都是几层高的老楼,楼距很窄,有些灰扑扑的。马明义帮着她把车停到附近的棚子底下,另搭手卸着车上的白菜,白菜被厚厚的塑料膜包裹的很严实,看上去还水灵灵的。
    “不知道明天还鲜不鲜了。”妇人叹了口气,眉心皱成一团,不知道这连下了几天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我瞧着挺好的。”马明义抱着白菜,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一会儿您给我称几颗带回去。”
    “淋了一路了,哪能再让你掏钱。”妇人连忙摆手,邀着他俩进屋喝口热茶,休息会,“走的时候我送你两颗。”
    妇人住在二楼,楼道的角落里布满了灰尘,很是老旧,即便是白天,都昏昏沉沉的看不清楚,防盗门还是好多年前的样式,绿油油的漆已经褪的差不多。
    这是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阳台上还放着地瓜干,因为几日没太阳而被堆在小箩筐里,妇人从厨房拿了两个崭新的杯子,摸了撮茶叶泡上,又洗了碟苹果端上来,招呼毛不思二人,“吃苹果,昨个刚买的。”
    “好。”毛不思口上应着,眼睛却打量着周围,热热的清茶被她捧在手心,暖暖的,不远处的一面墙壁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三好学生,优秀班干,还有作文大赛的一等奖,每一张奖状都被贴的平整。
    “都是我女儿的。”妇人见毛不思望着出神,笑着停了手里削苹果的动作,点着跟她介绍,“从小学开始,每年都是三好学生,那个二等奖是她初一第一次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没发挥好得了个第二名,哭了一晚上,连饭都没吃,这个是她第一次拿优秀班干部……”
    奖状一张又一张,每张妇人都能讲出来它的来历,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闪着光芒,带着止不住的骄傲。
    毛不思听得认真,偶尔跟着附和几句,可她看的真切,这些奖状在初三那年戛然而止,再也没有被更新过。
    整张墙满满的只写着一个名字:林寥。
    小屋子低调而朴实,东北角的台子上挂着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面带微笑,前面放着四张小碟子,里面盛着几块点心,照片有些泛黄,看样子已经去世很久,应该是这间屋子的男主人。
    窗台旁边养着几盆花草,在旁边是一张焦黄的木桌,桌子被擦得铮亮,上面摆放着几本中学课本,毛不思眼神游走,妇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讲着自己的女儿。
    等时针指到五点,她才停下,楼下开始渐渐传来学生放学回家的雀跃声,暗了许久的巷子开始有了烟火气,家家户户开始点灯准备晚饭。
    唯独他们在的这间屋子,还是安安静静。
    “我女儿可听话了。”妇人声音渐低,最后补充道,室内一时寂静无言。
    毛不思拿捏不住妇人现在是个什么心境,也不知怎么开口搭话,就见马明义按了按她的手背,不留痕迹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你无法感同身受,对方也不会接受任何的善意。
    直到门外传来哒哒的敲门声,才打破这片诡异的宁静。
    “林嫂子。”房门被打开,毛不思借着楼道里传来的光亮,看清门口的男人,莫约四五十岁,穿着灰白色的短袖,手里拎着一条肥硕的大鲤鱼,笑容腼腆,“我今天卖剩下的,也吃不了,送一条给你。”
    “前两天送的还有半条在冰箱没吃呢。”妇人推推男人的胳膊,示意他拿回去。
    “你就收下吧。”男人似乎没想到妇人家里还有外人,看到毛不思和马明义明显一怔,继而又笑开了,“家里不还有客人么,正好加个菜。”
    这种情况,毛不思搭眼一瞧,就能看出个所以然,明显是对方看上妇人了,这才隔三差五的寻着借口送点东西给她。男人长得周正,看上去脾气也不错,妇人没了丈夫和女儿,这对她而言,也未尝不是个好缘分。
    她正想着,周遭空气骤然一寒,毛不思本能的按住兜里的降魔杖,马明义不知道在垂着头想些什么,毛不思张张嘴,最终看了他腕上的珠串,没吭声。
    窗户边上的花朝草轻轻摇曳着,一抹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起安静的坐在了旁边的板凳上,双马尾垂在胸口,她的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而是大恶
    楼道里传来男人‘哒哒’下楼的声音,毛不思坐在沙发上,手中还捧着小瓷碗,只是降魔杖不知何时也落在手中,短短一根,闪着幽幽的蓝光,很是可爱。
    她的严阵以待,引起了马明义的狐疑,暗自里打量了几眼毛不思,她虽然端坐着,但身体的弧度却微微抬起,只不漏声色的扫了眼四周,便不再说话。
    女孩的马尾垂在胸口,手指圈成圈,轻敲着桌案,突然,手上动作骤停,然后冲着窗外弹出什么,力道极小,这才没有过多的触及到毛不思紧绷的神经。
    就听楼下传来男人的一声,“哎呦。”
    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妇人连忙跑到窗边,俯着身子探出去,高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男人摸着落在身上的一团灰白,眯着眼向楼上抬头,笑道,“被东西砸了下。”
    心里却是暗道倒霉,窗外还灰蒙蒙的,雨水已经小了下去,他眯起眼环顾着狭窄的天空,这才从口袋里摸出卫生纸,把落在身上的鸟粪擦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次数多到他已经习惯在裤子口袋里塞团纸。
    妇人目送他离去,才再度把窗户关上,跟毛不思继续闲聊,“我们这儿鸟多,老是往下落东西,你们待会走的时候也注意点。”
    “晓得了。”毛不思把视线从椅子上移到妇人身上,随口应下。
    “现在天也不早了,你们就在阿姨这里吃饭吧。”妇人家里很少来人,冷清的很,再逢马明义帮过她,很是乐意留他们吃顿便饭。
    “不……”
    “好的。”马明义的‘不’字将说出口,就被毛不思飞快打断,她笑眯眯地点头,不客气的应下。
    现在这种情况她还摸不清楚,也就不做那些门面上的功夫,她迫切的需要知道,事情变成这样子,究竟发生过什么。
    厨房的门被人带上,里面传来油烟机的声音,轰隆隆很是吵杂。
    “你是林寥?”毛不思把手里的降魔杖放在桌面上,轻轻往外推了段距离,示意自己对她并无恶意。
    她对着空气开口,令这个小小的二居室陷入诡谲的氛围中。马明义看看毛不思,再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冲着身边的人伸出手。
    自从他成年后,就再也看不见脏东西,本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可现在马明义却不这么觉得,试问一间屋子里,有个莫名的东西存在,她看的见你,你却瞧不着她,多吓人啊。
    对面的小姑娘没有出声,依旧垂着头,反倒是身边的人,不耐烦的勾着手指头停在毛不思眼皮子底下,想当碍眼。
    “闭眼。”她伸出手指头沾了下碗里的茶水,在掌心画了道符咒,最后一笔落在手腕处。不等马明义反应过来,就冲着他的上半脸‘啪叽’一巴掌拍了上去。
    毛不思力气说大不大,说小打到脸上还怪疼的,马明义就感觉眼睑像被热水滚过,骤然一黑,再睁开的时候,两米开外的地方,就多了个小女孩的身影。
    白色的校服有些大的罩在她瘦小的身子上,头发有点微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投下厚厚的阴影,安静的坐着。
    马明义后背瞬间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是你家?”毛不思继续问,综合发生的一切,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女孩依旧没吭声,只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什么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就跟这个空间里从未出现过毛不思二人般。
    三个人,再无人开口,直到不久厨房的门被妇人推开,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家里没什么好菜,别介意。”妇人端了几副碗筷摆桌,毛不思撇了眼女孩,起身帮忙端菜。炝锅白菜,红烧鲤鱼,番茄炒蛋,还有一锅米饭,都是些很家常的东西。妇人把碗筷摆上,“趁热吃。”
    四副餐具,其中有只青绿色的宽口碗,盛了半碗米饭,上面还放了颗红彤彤的山楂糕,被妇人习惯性的摆在自己身侧。
    毛不思和马明义对视一眼,立刻又把目光收回来。
    就见方才坐在书桌前的小姑娘跟着他们一起入座,坐在了青绿宽口碗面前,正对着马明义。
    这顿饭,吃的马明义头皮发麻,根本尝不出饭菜的味道,每一口都像一团棉花塞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妇人话不多,只偶尔和他们聊上几句,问问他们是哪里人,多大了,干什么的,毛不思只一一作答。
    “现在清洁工都招小姑娘了,时代真是变了。”妇人听毛不思是做清洁的,只笑着给她夹了段鱼肚子放到她碗中,“赚钱都不容易啊。”
    “是啊。”毛不思吃着鲤鱼肉,味道鲜美,很合她的胃口,指桑骂槐道,“偏偏还有没良心的奸商,欠钱不给。”
    她口中的奸商,指的自然就是马明义了。
    只是现在的马明义,满脑子满眼都是对面死去的小姑娘,全然没有精力和毛不思斗嘴。小姑娘的胳膊惨白,偶尔还有乌黑的血液从身体里涌出,然后再被她按回去,怎么看都不适合吃饭的时候接触。
    米饭还剩下大半碗,他就吃不下了,妇人心细,见马明义一个大男人,吃的还不如姑娘多,只当饭菜不合他胃口,“吃不惯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了。”马明义觉得现在就是给他顿只凤凰,他都吃不进去,“中午吃太多了,现在还不饿。”
    毛不思心里啧啧两声,要不说他们普通人心理素质不好来着,想当初她去赤岭收鬼,面对着一对肠子外泄死状凄惨的鬼魂,还不是能美滋滋的吃掉整整一只烤鸡和两个馒头。
    “阿姨,他中午真吃多了,不是客气,您甭管他。”毛不思看着他面前干净的米饭,伸手拽到了自个旁边,“我就不同,您菜做的这么好吃,我得多吃碗米。”
    说着,就在妇人安心的眼神下,用勺子盛了些番茄鸡蛋拌饭吃,西红柿汁液炒的通红,配上对面女孩不停外冒的血液,落在马明义眼里,那叫一个视觉冲击,只庆幸自个现在没怎么吃,不然非得反胃不可。
    “阿姨,你旁边那碗饭要凉了。”毛不思夹了口白菜塞入口中,视线落在女孩身上,又转了回来。
    “给我女儿留着的,等她回来饿了再热热就是。”妇人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位子,米饭上的山楂糕那么扎眼,“她平时就爱吃饭的时候吃块山楂糕开胃。”
    她女儿,她女儿不是死了么。
    马明义抬头,正巧撞上女孩的眼睛,空洞洞的两颗白眼球,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顿时让他感觉身边的温度骤降,继而又把视线垂到桌面上,不再跟女孩对视,手指不留痕迹的抚上腕上的珠子。
    “您女儿去哪了?”毛不思权当不知,继续和妇人唠家常。
    “去同学家了,要晚些回来。”妇人语气很轻松,若不是亲眼瞧见她身边坐着那么一个东西,怕是连毛不思都要相信。
    昏暗的灯光,三个影子,四只碗,四个人,构造成安静而诡异的画面。
    他们离开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马明义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了三颗大白菜,妇人说什么不要钱,马明义说什么也要给。视线落在妇人身后的女孩身上,马明义呼吸一滞,立刻把从毛不思兜里掏出来的五十块钱塞到妇人手中,这种情况,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对着妇人白吃白要,“做生意,都不容易。”
    “白菜就算早上卖,一斤也才八毛钱,这也太多了。”
    “不多,您不还请我们吃了饭吗。”马明义顺手把毛不思扯到身前,“何况她还吃这么多。”
    “胆小鬼。”毛不思压低声音,在马明义耳边非常小声道,又冲着站在门后的小姑娘挑了下眼角,没想到对方依旧不言语。
    毛不思顿感挫败。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毛不思拿着伞,马明义拎着白菜,偶尔踩到水洼,惊起一滩水花,雨后的夏夜很凉爽,等他俩走到巷口,毛不思才驻足,抬头望向妇人的家。
    灯光从玻璃里射出来,窗边站着一个人,身形娇小,也遥遥的望着他们。
    “怨、憎、恨,总得有个理由吧。”毛不思冲着远处轻呼出声,语调透着古怪,似乎听不真切,又似乎能够传到远处的人心里。
    再眨眼,女孩就消失不见。
    马明义顺手把塑料袋甩到肩上扛起,等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才开口,“没想到你会放过她。”
    “切,我总不能在她妈面前把她给收了吧。”那样还是人吗,毛不思嗤之以鼻,继而又皱起眉头,唇瓣轻咬,“不过她迟早要到我的葫芦里去。”
    人属阳,鬼属阴,阴阳相克,妇人现在眼底就已经挂青,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折损阳寿的。
    更何况还有关安安那边,三条人命,这已经不是不善,而是大恶。
    ☆、去吃宵夜
    “不说这些了,怪感伤的。”马明义肩上还扛着几颗白菜,之前他在林寥家里,正对着模样骇人的女鬼,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出了那地界,悬在嗓子眼里的心一松,饥饿感也就随之而来,他单手拉着毛不思的马尾辫晃了两下,“去吃宵夜吧。”“这才几点!”毛不思看了眼手机,九点不到,“这是吃宵夜的时间吗?”“你一个人扒了三碗饭,吃了一整条鱼,当然不饿。”马明义说着忽然把肩上的白菜往毛不思面前一伸。人在专心对话的时候有个习惯,很容易顺手接过别人递来的东西。毛不思就很好的贯彻了这点,本能的去接眼前的东西,然后,胳膊一沉,就见马明义揉着肩膀,迈开步子向着不远处的大道走去,毛不思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抱着满怀的白菜咆哮,“你居然让我一个姑娘自个拎白菜,算什么爷们!”“吃这么多,不该化食量为力量么。”马明义随手打了辆出租车,他撑着车门,冲十几米开外伫足不行的毛不思挑眉,“不走?”“不走!”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在某些时候,毛不思觉得自己是个十分有骨气的人,比如:现在。“真不走?”马明义掏着口袋,一枚巴掌大小的钱包被他从口袋里拎出来,钱包上还贴了大大的卡通头像,怎么瞧都不像是马明义的东西,“刚才从你兜里拿钱的时候,忘记把钱夹给你塞回去了。”说着还在空中晃了两下,远远地都能猜得到毛不思的表情。朋友,你经历过绝望么。小手在身上乱摸了阵,毛不思才再度悲愤抬头。问:如果有人顺走了你的钱,你会怎么办?一:打死他。二:坚决的打死他。“马明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毛不思也顾不得自个的骨气了,钱包就是她的命根子,跟钞票相比,骨气算什么,能吃吗?她做除妖师这行,力气本就比普通的女孩大很多,这会抱着十几斤的大白菜,跑起来也称得上健步如飞,脸不红心不跳,等她奔到出租车前,还没站稳,就被马明义猛的拉进了出租车里。大白菜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坐落在毛不思的膝盖上,出租车里的空间不大,带着雨后的潮湿。如果自己偷偷套麻袋打他一顿,会被人发现吗?毛不思扫了眼偏着头看街景的马明义,手指头不停地暗暗戳着怀中的白菜,忍了半天,才佯装轻松的开口,“你做生意,应该的罪过不少人吧。”“废话。”马明义单手撑腮,看着街边闪过的大厦树木。“那也应该有很多人想要打你吧。”毛不思再接再厉,问出心声。“你说呢?”马明义收了胳膊,似笑非笑的扭头瞧着毛不思,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瞧的她有点心虚,“我不是怕你万一被人打了,找不到仇家嘛。”“我是个普通人不假。”马明义伸手揪着毛不思的马尾绕在指头尖尖上,笑的像只千年老狐狸,“可马家不全是普通人。”对啊,马家跟她毛家一样,都是会术法的。怕是今天她打了他,明天就能被马明丽给揪出来,依着马明丽那脾气和护短的性格……毛不思浑身一哆嗦,怕是得把她五花大绑,捉了栓到马明义床边给他赔礼道歉吧,说不准还会告诉老毛,别看老毛平日里笑嘻嘻,要真打起人来,那叫个疼。“你刚才是不是想打我?”耳边传来马明义恶魔般的声音。“是……”毛不思正陷入沉思,脱口而出,‘是’字出来的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了,只可惜为时已晚,只好强行扭转,“就怪了。”没出息,大概就是形容自己这样的。毛不思悲伤地想,但嘴上还得圆过去,“咱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你?”“这倒是。”马明义手里还绕着毛不思的头发,就见她乖巧的坐着,并不挣扎,通常这种情况,就是她心虚的表现,一旦有什么想法被识破了,就装作无比顺从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马明义翻起小学时代的旧账本,“想当初你给人家小男孩写情书,我告诉老师,你都没打我,现在这个自然也不算事。”气急,吐血,他还有脸说这事!?事情发生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毛不思情窦初开,看上了班里的学习委员,每每瞧见,都小鹿乱撞,最后在朋友的怂恿下,买了几张好看的信纸,洋洋洒洒的写了快四百字的情书,在小学生眼里,四百字,那就已经是极长极长的了。她趁着大家上体育课,偷偷的把情书塞到了学习委员的抽屉洞里,谁料到,被回教室喝水的马明义撞了个正着。那一刻,毛不思脸涨成了红苹果,觉得整个天都塌了,让马明义知道跟让老毛知道有什么区别。当下,毛不思就做了个她前半生最后悔莫及的一件事。“你不阻碍我跟他谈恋爱,等我长大后就分手嫁给你。”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学习委员,这么多年过去,毛不思已经记不起他的名字,她只记得之后自己还威胁了马明义,“你要是敢告诉老毛,我就每天打你一顿。”“好。”他喝着水,笑眯眯的点点头,小模样还怪可爱。而当时的毛不思,亦觉得为了爱情的自己简直是世上最伟大,最机智的人了,然而,事实却给她沉痛的一击。马明义确实没告诉老毛,而是不知怎么拿到了那封情书,私下交给了班主任,结果自然是免不了批评教育外带请家长豪华套餐,还顺带着连累了毫不知情的学习委员,之后,学习委员就再也没借给她抄过作业。而毛不思也没来得及打马明义一顿,就得到了他出国的消息。马明义从她生活中滚出后的每一天,都是毛不思开心的一天,仿佛如影随形的乌云突然散去,露出了又大又温暖的太阳。可惜啊,这会儿乌云又回来了,毛不思认命的抬头,瞧着窗外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宵夜是万佳酒店的豪华自助,大只的波士顿龙虾,肥厚的三文鱼,牛排散出诱人的香气,在马明义的大快朵颐中,毛不思非常不争气的又饿了,她摸着微圆的小肚皮,自我安慰,夜宵和晚饭是不一样的,然后端着白瓷盘奔向了甜品区。关家的别墅灯火通明,关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毛不思给她的符咒,只听窗外风声呼啸拍打着窗户,窗帘垂下,看不见外面,突然,垂在窗口的银铃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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