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凤凰停止挣扎,火焰也渐渐熄灭,空中漂浮着点点火星子。
    黑龙自凤凰脖颈间抬起头,此时它已幻化成人形。只见他扶着石壁跌跌撞撞站起身,用手擦了擦唇角鲜血,一双狭窄的眼眸黑亮的逼人。
    他看向地上昏迷过去的凤凰,微微敛眸:“原来,神是这种滋味么?”
    孟萋萋在梦中看得真切,直到梦里的那条黑龙转向她的方向,一双黑沉沉的双目看过来的时候,孟萋萋猛地惊醒。
    她刚醒,便对上盛嘉彦一双好看的眉眼。
    “醒了?”盛嘉彦摸上她的额头:“方才梦到什么了,一直在发抖。”
    孟萋萋双眼迷茫的看着盛嘉彦的眼睛,她下意识的撒了谎:“没什么,梦到我还在贼人手中,在逃命罢了。”
    盛嘉彦眼神微沉,只抚着她的头,两人一时无话。
    ……
    九重上,值日星官刚刚回到庭准备换班。他今日下凡除了巡视,还顺带去了飞鸿居溜了一圈,讲了讲二郎神的八卦,没想到那群凡人还挺爱听。
    他正准备回官邸,一路上却有不少仙官匆匆往兜率宫而去。
    匆忙中有一名仙使撞着了他,值日星官连忙拉住对方:“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做啥?”
    仙使立刻福礼道歉,才道:“太上神君不慎喝了食神的酒,一下子醉倒了。将封存上仙们记忆的神鼎推动,险些翻了出来。现下大家都要去往太上神府帮忙将神鼎归位。”
    仙使罢,又匆匆走了。
    值日星官哦了一声,目送仙使走远。太上老君那放了几个大鼎,里面分别封了少数上仙的记忆。但到底有哪几位上仙,这是不能得知的秘密。大家只知道,一旦神鼎翻倒,那么那些封存的记忆也会回到原主身上。
    值日星官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题材甚好,下次轮到他值班时,还可以去人间讲一讲。
    另一边,真武大帝坐在帘后,听着底下童子禀报神鼎情况后,他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童子抬首:“帝尊,您是否要亲自去瞧瞧?”
    真武大帝沉默良久,终究道:“罢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道伦常,不可违背,由着去罢。如果日后记忆当真归位,那也是造化使然了。”
    ……
    孟萋萋休养了不到两日,林高山便带着妻儿来到了盛嘉彦的屋子里。
    彼时孟萋萋正坐在盛嘉彦的软塌上,玩弄着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玉佩。
    “林掌柜这么快便想要启程了?记得日前问你,你还要多住几日。”莫春风在一旁奚落道。
    林高山一脸愁眉紧锁,慌张摆手:“不不不,不住了。早点去往越国,我的心也能安定下来。越快越好,我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盛嘉彦自案后抬眸瞧他一眼,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卷,只简单了一个字:“好。”
    行程便被如此敲定下来,原定计划是第二日大家便收整行囊离开。
    然而就在这第二,高府却出了大事。
    官府的人拿着大理寺的令书,要逮捕高兰,关押进牢,择日审问。
    起因是赵长荣被人杀死在云深亭的后山,死时衣衫不整,怀中还留了女子的xie衣。赵家的人告到官府,声称赵长荣是被高家的姐害死,衙门派人去查问线索,在云深亭的附近找到了一支玉簪。经过核实,发现玉簪出自银楼。
    银楼是幽州城内专门为贵族女子打造首饰的作坊,凡是所有银楼出品的首饰头饰皆有档案可查,有迹可循。玉簪的内面刻了高兰的名字,官差去了银楼核对,这才找上了高家。
    他们手拿京城中发来的查令,饶是高显这般在幽州城财大势大的官员也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高兰被来人带走。
    高兰在他们手中拼死挣扎,不停回首哭喊:“爹!娘!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高夫人当下便哭的昏死过去,高显的长子高震刚想出面几句话,却被自己的父亲拦了下来。高显冲他缓缓摇头,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朝廷来的命令,一定是赵家的人有了动作,不想轻易放过自己。
    高显的手在袖中握紧。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高兰被押走,高府已经乱成一团。
    林高山这下为难极了,不知道离开的话该不该在这时提出。
    最后他与盛嘉彦商议后决定,迟缓两日再离开。
    高兰被捉走后的晚上,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落在窗外的枇杷叶上,发出噼啪声响。
    孟萋萋伸手去接窗外的雨,悄悄偷听廊下两个婢女的对话。
    “你听了吗?上次绑了姐跟孟姑娘的几个贼人,不知被谁剥了皮挂在城门上,血淋淋的,骇死人了。”
    “可不是?若是我看见了,怕是要昏死过去。”
    俩人絮絮叨叨一阵,忽而噤了声。孟萋萋伸头望出去,莫春风向鼎臣俩人一前一后正往这边走。
    他俩自外面办事而归,俩人在门口抖了抖雨,莫春风进来看一圈,发现盛嘉彦并不在屋内。便凑到孟萋萋跟前:“你知道吗,今我们碰着一怪人。他看到我们,便猜测我们身边有一位姓孟的姑娘,还你活不过三十岁,当下就被我暴打了一顿。”
    向鼎臣在他身后斥了声:“多嘴!这样的胡言乱语也拿来跟萋萋?”
    莫春风努了努嘴:“那有什么?着博她一乐罢了!”
    第98章 小阮的死亡
    孟萋萋并未当真,只哼了一声:“你别把别人打坏了,回头又要王爷替你处理。”
    几人嬉笑打闹,外头雨滴坠成珠帘,顺着房檐滑下。
    ……
    高夫人所居住的竹水榭里此时正一片寂静。
    屋内,高夫人裹着一身藏青色罗裙里,坐在罗汉床上,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静心凝神茶,深皱着眉头品了一口。她的心情着实不佳,自从上午高兰被捉了去,下午她派人拿银子去通融,竟通通被打发了回来。她一想到自己当宝贝疙瘩似养大的女儿,如今被关在暗无日的地牢中,深受鼠蚁折磨,她的心就好似被人紧紧扭住。
    她身边的一等婢女掀帘进来,衣摆上还带着方才在外头溅落的水渍。她悄悄靠近高夫人,低声道:“姐身旁的阮要求见您。”
    言毕,婢女又添了句:“前阵子姐夜会赵家的公子,听就是这阮在中间传的话。之后她就消失不见,直到姐今日被官府捉了去才出现,当时姐足足让人找了她好些日子呢。”
    高夫人冷冷一声:“这等欺上瞒下的狗奴才,还来见我做什么?直接拖去门口活活打死。”
    那婢女一顿,稍微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您不如还是叫进来听听她要什么罢。若是她当真在中间捣鬼,为何现下还敢回来求见您,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回禀。您不妨一听,之后再打死也不迟。”
    高夫人眉目一收,深以为然,便抬了抬手,让人将阮扭送进来。
    阮来时,身上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她怯生生的跪在地上,先是猛地给高夫人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抬起一张泪眼模糊的脸:“夫人,都是阮没用,都是阮的错,害姐如此境地,求夫人将阮打死罢!”
    高夫人一声讥笑:“打死你是必然的,在这之前你且先到底怎么回事,是谁给你的胆子算计姐!你若老实了,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你就等着死后都不得安宁!”
    阮浑身一颤,连连低声称是:“姐与赵家的公子曾有一段情愫……”她这番话的时候,悄悄掀了眼皮去瞧高夫人的神情,后者一脸严厉的静静聆听,对此事并不报以什么态度,想来是早就知道了。
    “但姐与赵公子发乎于情止乎礼,从未做出什么事。在盛公子来了以后,更是与姐情投意合,姐也邀请过盛公子入楼一聚,但被盛公子身边的孟姑娘挡了回来。之后那孟姑娘有一日突地找到奴婢,是盛公子邀姐夜深云深亭一聚。姐性单纯,奴婢也没有怀疑过那孟姑娘所言是否属实,只如实转告了姐。可是姐当夜出发去了云深亭后,奴婢才不心听见服侍孟姑娘的两位姐姐,盛公子正在那孟姑娘房中……”
    “奴婢当时大惊不已,若是盛公子在孟姑娘的房中,那云深亭与姐夜会的又是何人!?当时夜以至深,奴婢不敢叨扰您和老爷,只能自己孤身去寻。可是一路上并未见着姐,奴婢也险些惨死在路边。奴婢自知闯了大祸,没脸回来见老爷和夫人,所以在外乞讨为生。可是……直到今日,奴婢听见外头的人都在讨论,高知府里抓了一个行凶杀人的姐。”
    阮哭啼不止:“姐那样柔弱的一个人,怎么会杀人呢!?如今细细想来,怕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啊……夫人,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奴婢不得不将此事完完整整的告诉您,您一定要为姐伸冤,否则奴婢死了也不会瞑目。”
    高夫人前因后果听完,已经再度喘咳不止:“我的兰儿……”
    她的高兰从被娇生惯养长大,怎么会那么不要脸的去勾引赵家的短命鬼!?必然是被那姓孟的设计,将盛公子与赵长荣狸猫换太子,害的兰儿吃了哑巴亏,如今还要背一条人命!险些被赵家的人拿去陪葬,真真儿委屈极了。
    可恨那孟氏,终日一副无辜的模样,原来竟是端着那张狐媚惑人的脸,四处害人呢!
    阮适时道:“奴婢听,孟姑娘最近正在找那名怀了大少爷孩子的婢女,似是托了人到处打听她的下落呢……”
    高夫人疑惑:“她找那婢女做什么。”起那婢女她又是一肚子气,何等卑贱的身份,竟敢学别人爬上主子的床,还怀了种。处置这样不知高地厚的婢女,高夫人有的是法子。
    阮轻细的声音如绒毛般落入高夫人的耳里,也成了点燃高夫人怒火的最后一把火焰:“也许是同为婢女,生出了怜悯之心罢?否则孟姑娘也不会千方百计坏姐名声……”
    高夫人越想越气,脸上的表情愈发阴森可怖。饶是阮跪在底下抬头看去,都难免被骇的后背一寒。她悄悄低下头,知道孟萋萋必然逃不脱高夫人的算计了,她的心底升起一股报复地快感。
    孟萋萋,要怪就怪你自己生的那般漂亮,将方公子迷得团团转。
    阮难以忘记那夜,方宝知道自己的意思后,断然拒绝。
    “阮,恐怕我不能将你收房。而且,我也要遣尽我府中的所有妾侍了。我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我不想她误会我,虽然我给她造成的误会足够多了。”
    阮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呆呆问道:“是……是孟姑娘么。”
    方宝沉默了,阮的心一沉。
    最终方宝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我会安排人送你出高府,之后你就拿着钱,去别的地方谋生。你机灵乖巧,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不难。”
    方宝罢,转身便走了。阮热切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期盼着他能回头,哪怕回一次……
    直到方宝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中。
    阮低头看着桌上被烛光镀上一层绒光的银子,她苦笑着:“可是公子,阮已经是你的人了啊……”
    她不甘心,甚至仇恨。恨高兰,恨高府,恨孟萋萋。
    可恨那高兰和孟萋萋的运气这样好,那日阮故意将高兰花宴中何时出府的时间透露给了赵府,本想让赵府借此机会除去自己心头的两根刺,哪知她俩竟有命回来。
    好在老有眼,赵家死死咬住了高兰,让她还有可趁之机。
    所以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回到了高府。
    如果自己也无法落得一个好归宿,那她就只能将水搅得更加浑浊。
    高夫人是不知道阮心中所想的这些,饶是阮的这番话疑团重重,但高夫人心中的仇恨已经影响了她的理智,让她无法去仔细推敲阮所的每一句。她喘息良久,最后慢慢平静了下来,吩咐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将功抵过,也算是与高府两清了。你去跟着春兰拿了自己的卖身契,从此以后出府去。”
    阮磕头谢恩,跟着高夫人身边的一等婢女离去。
    她们出门前,高夫人向那位名叫春兰的婢女使了个眼色。春兰会意,领着阮出门而去。
    她们走后,高夫人复又倚在桌上,已经生了细纹的眼角,以及两条微显刻薄的细眉,衬着面容有些阴毒。
    她想起高兰被捉走后,高显吩咐下人去做的事。许多的事连在一起,犹如外头连绵不绝的雨帘,一个计谋涌上心头。高夫人轻蔑一笑,她女儿所失去的,她也要孟萋萋尝尝如此滋味。
    念头刚一出现,她便唤来婢女春梅,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吩咐完了,见春梅领命掀帘出去,高夫人这才觉得心口堵着的一口淤气终于轻了几分。
    她再度闭上眼,一旁桌上的静心凝神茶还缓缓飘散着雾气。
    没过一会高显回到房里,高夫人体贴的接过他的外衣,嘘寒问暖了几句,最后才道:“老爷的事情都吩咐好了?”
    高显看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成了,只能看看我们表了忠心后,那位是否愿意帮帮忙。”
    高夫人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
    第二日一早,孟萋萋便被婢女的惊叫声吵醒,外头不一会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孟萋萋不得不起身出去瞧瞧。
    外头仍在下着瓢泼大雨,如同洗地一般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倚靠在门上,拉住了一个匆匆过往的婢女:“前头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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