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乡绅为了营救女儿以及善后,不仅带来了一批地保团勇,后面还跟着丫鬟和管家。不待他吩咐,丫鬟们就去照顾小姐,管家跑到老三的旁边,蹲下来摸摸鼻息,发现此人已经气绝。
    “启禀老爷,那个已经死了,这两个贼人要如何处置?是扭送官府还是……”管家前来向中年乡绅请示。
    中年乡绅一挥手,沉声说道:“算了,不要惊动官府,事关我女儿名节,这件事咱们私下处理了就行。”
    “是。”管家会意,退下按照老爷的吩咐处理。
    佛山地区官府力量向来薄弱,乡绅是维持治安的主要力量,等待这两个贼人的将是私刑拷打,最后悄悄弄死,挖坑埋了。
    “爹!”年轻女子身上披着丫鬟带来的衣服,跑到中年乡绅旁边,遥指老茶和飞玛斯,说道:“是这一猫一狗救了女儿,若不是有它们在,女儿……女儿恐怕就……”
    还未说完,她就放声痛哭起来,整个晚上的恐惧与委屈尽数化为泪水。
    中年乡绅微微点头,他有很多话要对女儿说,但此时此地并不合适,“我知道了,你先跟着下人们回去,此事由我来处理。”
    年轻女子被丫鬟们拉着坐到一顶软榻上,由家仆们抬着出山。她频频回头,依依不舍地向老茶和飞玛斯挥手道别。
    老茶和飞玛斯已经远远退在了一旁,见年轻女子转危为安,便要转身离开。
    这时,中年乡绅清了清嗓子,抱拳朗声说道:“在下伍满城,请问这一猫一犬是何方高人门下?恩公仗义援手救下小女伍凝,保住小女名节,在下感激不尽,可否现身一见,让在下聊表寸心?”
    他亲眼目睹了老茶和飞玛斯舍生忘死援护爱女的那一幕,认为这一猫一狗可能是某位隐世高人训练出来的,否则不可能这么通人性。
    连训练出的猫和狗都如此了得,这隐世高人岂非是陆地神仙之流?
    伍满城一连问了几遍,无人应答。
    折腾了这么一阵,地保团勇们经过搜索之后,确定此地没有漏网之鱼,向伍满城请示是否回城。
    伍满城略一沉吟,恩公既然不愿露面,他也就不便勉强,正待下令离开,便借着初升的朝阳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他让其他人稍等片刻,自己走向老茶和飞玛斯。
    走到近前,他担心隐世高人正在从旁观看,不敢怠慢,先对老茶和飞玛斯施礼告了个罪,然后弯下腰,怔怔地盯着飞玛斯脖颈上的狗牌。
    “店物宠缘奇……”
    他按照自右至左的阅读顺序扫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两个字似是而非,下方那一串阿拉伯数字也不知是何意思。
    “莫非这是恩公的名号?”
    飞玛斯不知如何回答,因为根本没有所谓的恩公。
    伍满城思忖良久,还是决定暂时先回去,安抚惊魂未定的女儿,向两个贼人问出口供,而且还必须警告手下不得妄言是非。
    进山搜寻之前,他打定了不找到女儿誓不回城的念头,随身带来了很多吃食和饮水,此时他命人把水和食物留在这里,又问了几遍,确定隐世高人没有露面的打算,便遗憾地率领部下打道回府。
    老茶和飞玛斯折腾半个晚上,又累又渴又饿,等这些人走后,捡着食物里的烧鸡熏鱼酱牛肉等肉食大快朵颐。
    吃完之后,它们都很困倦,找了个避风之处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足有大半天,等它们被异常的响动吵醒时,日头已经偏西。
    “老茶,醒醒!有人来了!”飞玛斯睡觉时耳朵贴着地面,声音于地下传播得比空气中快,它最先发觉,有一行人从山外行来。
    老茶睡在树上,被飞玛斯叫醒时也看到了那一行人。它三蹿两跳爬至树顶的最高处,观察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这些人由早上的管家领队,从衣着打扮上来看似乎都是工匠,扛着木料砖瓦,带着榫钉桐油,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他们救下伍凝的那块区域。
    管家看到早上留下的食物被吃掉了不少,而且吃掉的全是肉类和熏鱼,心说老爷猜得真准,吩咐下人将残余的食物收拾起来扔掉,又恭恭敬敬地留下新的食物。
    工匠们已经自发开始干活,他们都是东家高薪聘请来的熟练工,包括泥瓦匠、木匠、油匠、石匠等等,千辛万苦将建筑材料运进车马难行的山林里,各司其职,按照东家的要求查山势、辨方位、打桩盖房。
    一连数天,这些工匠都留在山里,一间有模有样的房屋很快就初具雏形,坐北朝南,在荒山野岭里显得格外气派。
    老茶和飞玛斯纳闷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盖房是打算做什么?要说是有人想住在这里也不对,因为这房屋没有院子,无法防御盗贼野兽,而且这荒山野岭的也不是能住人的地方。
    管家每天都会送来新鲜的饮食,就算他自己不来也会差别人来,粗茶淡饭是给工匠们的,大鱼大肉是给老茶和飞玛斯的。
    老茶和飞玛斯的生活过得很惬意,每天吃得饱饱的,趴在远处看着工匠们干活,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这些人到底盖房子是要干什么。
    伍满城和他女儿伍凝没有再出现,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是官面还是私下,肯定有很多问题要处理。再说老茶和飞玛斯也不是想让他们感谢才出手救人的,并不在意。
    又过了几天,房子的里里外外都已竣工,管家领着工匠们尽数离开。离开前,管家还远远地向老茶和飞玛斯作揖施礼告辞。
    老茶和飞玛斯早已经被好奇心折磨得不行,那些人刚走,他们就飞奔过去,想一探端倪。
    来至房子的近前,它们抬头望去,一块黑底金字的崭新牌匾高悬于门檐下,上书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侠猫义犬祠”!
    第480章 传道授业
    看到“侠猫义犬祠”的牌匾,飞玛斯大致上猜到了,真实的历史里,一定是老茶独力救下伍凝,这将是一座侠猫祠,牌匾上不会有“义犬”两个字。伍满城和伍凝父女为了感谢老茶的出手救援,特意为它建立生祠承受香火供奉。
    老茶的记忆由于飞玛斯的出现而有所改变。
    祠堂不大,有模有样,涂了桐油的立柱光可鉴人,镶嵌着铜钉的门板沉重厚实,屋顶上盖的不是茅草,而是一水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虽然占地面积只比宠物店的主卧室稍大一些,不过能在荒山野岭中建一座这样的祠堂也够意思了,忘恩负义的人多的是。
    对于老茶和飞玛斯来说,这间祠堂的存在也是好事,至少能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必露宿野外。这座山里的蚊子太毒,一到晚上就乌压压的扑天盖地,飞玛斯是有亲身体会的。
    推开门板,祠堂内的光线比较昏暗,不过这是以人类的标准而言,对老茶和飞玛斯没什么影响。
    祠堂里的布置很简单,平整的青石板上稳稳当当摆着一个矮脚供桌,供桌上铺着黄色锦缎,几个大盘子里放着熏鱼、蒸猪头肉和烤鹅。
    供桌后面并排立着三个牌位,中间那块牌位上写着“恩公奇缘宠物店之生位”,旁边还有一串张子安的手机号码,看着莫名喜感。
    一左一右两块牌位上写的是:“恩公座下侠猫之生位”和“恩公座下义犬之生位”。
    老茶看到牌位的字迹颇有些哭笑不得,飞玛斯并不关心牌位上写的是什么,它抬起一只前爪指着烤鹅问道:“这是给咱们吃的吧?”
    “应该是。”老茶猜到这一定是伍家特意留下来的。
    飞玛斯早就饿了,闻言不管三七二十一,从供桌上把烤鹅叼下来。
    供桌前面放着三个黄色的蒲团,是供人参拜用的,虽然老茶很怀疑有没有人会来参拜。蒲团前放着一个瓷制的香炉,三根点燃的檀香缓缓慢着青烟。
    飞玛斯一屁股坐到蒲团上,美滋滋地啃食烤鹅。
    老茶也把熏鱼叼下来,慢条斯理地一边挑鱼刺一边吃。
    左侧和右侧还各有一座猫和狗的泥胎塑像,飞玛斯一边吃一边瞅,这两座雕像把猫和狗拟人化了,均是后腿站立,前爪抱拳,而且还穿着长袍,看上去像是狗头人和猫头人,说不出的怪异。
    老茶和飞玛斯均不喜欢檀香的味道,把檀香弄灭之后,到了晚上它们就安心地把门一关,分别占据一个蒲团,在祠堂里睡觉。
    同样季节的夜晚,古代的荒野里可比现代都市里要冷得多。飞玛斯很庆幸有这么一座祠堂,免去风吹雨打烈日暴晒之苦,再说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就要挨饿受冻。它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老茶的记忆里待多久,这个世界太真实,它可不想活活被冻死。
    寂静的夜晚,各种夜行动物开始活跃起来,远山里传来野兽的嚎叫,以飞玛斯和老茶的听力,都能察觉到有不知名的小动物趁着夜色在祠堂周围活动,争抢老茶和飞玛斯扔出去的鱼刺和鹅骨头。还有些胆大的动物嗅到蒸猪头肉的香味前来扒门,被老茶一嗓子给吓跑了,估计不外乎狐貂鼠狸之属。
    “飞兄,再跟我讲讲宠物店里的事吧。”老茶不习惯早睡,在蒲团上翻了个身问道,眼眸在黑暗中格外闪亮。
    这几天闲暇无事,飞玛斯已经陆续讲了一些宠物店的事,有些是它亲身经历的,有些是它听说的。那个光怪陆离的美丽新世界,每每令老茶听得悠然神往。
    飞玛斯有些困了,蔫蔫地趴在蒲团上说道:“就说不要叫我飞兄,叫我飞玛斯就好,我不姓飞……你想听什么?”
    “张子安是什么样的人?”老茶对飞玛斯口中这个在百年后成为自己学生的人有着浓厚的兴趣。
    飞玛斯想了想,觉得很难用短短的几句话来概括一个人,毕竟人太复杂了,而且它认为自己与张子安相处的时间并不太长,没有资格来对他进行总结,只是说道:“宠物店的顾客们一致认为,他是个小气的单身狗。”
    老茶更感兴趣了,如果飞玛斯将他描述为圣人再世,那一切似乎都显得理所当然,不过从飞玛斯的这句话上,它找不到自己会将他收为学生的任何理由,那自己居然会这么做,就一定是有更深层次原因的。它相信自己即使老了,也老眼不花。
    它还待再细问,便听到飞玛斯那边传来悠长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老茶又翻了个身,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渐渐沉入梦乡。
    ……
    第二天早上,第一缕晨光透过门缝射在飞玛斯的眼睑上,它摇摇头醒过来。
    过了不久,老茶也随之清醒,伸了个懒腰。
    蒸猪头肉太大,它们分吃了一些,还剩下很多。它们都不太喜欢猪头肉的味道,但是更不想挨饿,特别是老茶更不想去茹毛饮血。
    推开门,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普照,草叶上挂着昨夜的露珠。
    老茶每天早上有活动身体的习惯,之前的几天是山林中纵跃,工匠们修建祠堂的时候,在祠堂前开辟了一块平坦的空地,在土壤里掺了石灰防止草木复生,又掺杂了特制的秘药驱赶虫蚁,于是老茶就在这块空地上活动。
    飞玛斯溜进山林里解决了生理问题,又百无聊赖地蹲坐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晒着太阳看老茶东蹿西跳。在它看来,老茶只不过是在玩而已。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茶突然咦了一声停下来,疑惑地抬起一只猫爪,仔细地观察着。
    “怎么了,老茶,扭到胳膊了?”飞玛斯问,“张子安每天练拳前还要做做热身运动呢,说是能防止运动扭伤。”
    “那倒不是。”老茶摇摇头,以很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力道和速度都较往常强了一些……”
    飞玛斯想了想,猜测说:“会不会是因为这几天伙食比较好?老茶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应该不是这个问题。”老茶向它走过来,“飞兄,你不妨也跑一圈试试,或者跳几下,看速度与平时是否有区别。”
    飞玛斯架不住老茶的一再催促,围着空地跑了一圈,又跳了几下,吐着舌头说道:“没有啊,我感觉没什么区别。老茶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再说,有的时候状态好,有的时候状态差,这不是很正常么?咱们又不是机器人。”
    其实它从昨天到今天吃得太多,胃里又鼓又涨的,比平时跑得还慢一些……
    老茶嘶地吸了口凉气,也怀疑起自己的感觉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对了,飞兄,什么是机器人?”
    飞玛斯:“……”
    它懒得解释,也懒得纠正老茶的错误称谓了。
    ……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
    每天中午的时候,伍家都会差遣下人背着个小包袱进山,里面用油纸包着花样翻新的各色吃食,包括熏鱼、熏鸭、熏肠、烧鹅、酱牛肉、水晶蹄膀、烧鸡等等,有一天甚至送了只烤全羊……此地临海,单是熏鱼就是好几种鱼换着来,有海鱼有河鱼。
    伍家是真把它们当恩公了,通过吃剩下的食物大致上了解到老茶与飞玛斯的喜好,不再送猪头肉之类它们不喜欢吃的东西。
    就这么一段安逸的日子,由于没有张子安为它合理规划饮食,飞玛斯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每次都吃得走不动路,养得膘肥体壮,毛发尖端都快滴出油来了。一开始它还有些乐不思蜀,不过渐渐地它察觉到不对——据它从旁观察,饮食比较节制的老茶果然是越跑越快,而体重日渐增加的它却越跑越慢,去山林里大小便的时候跑几步就呼哧带喘……
    这样下去恐怕不太妙——它想起现在恰逢乱世,如果这荒山野岭的再遇到上次那样的贼人,它这一身膘估计都躲不过三刀,迟早会被人宰了炖成狗肉香锅……
    这天早上醒来,老茶走进空地中央,没有急于活动身体,而是盯着自己的猫爪若有所思。飞玛斯又吃撑了,蹲坐在台阶上,斜倚门框,懒洋洋地晒太阳消食。
    “老茶,你怎么不跑了?”飞玛斯无聊地问。每天早上观看老茶一圈圈绕着空地跑步、在树枝间上蹿下跳已经成为它的习惯。
    老茶没有回答,而是短暂地后肢蹬地人立而起,两只前爪交替出击,动作迅捷,嗖嗖有声。
    飞玛斯瞅这架势有些眼熟,想了一下便回忆起来,问道:“诶?这是日字冲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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