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程没有回答。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车门把手上,眼里蕴藏着冷静与蛰伏的观察力。
    “以这个车速,你如果跳出去可能要断一条腿,我不建议你这样做。”男人叹了口气,“东城区南北巷口韵山53号。”
    林水程怔住了。
    那正是三年前那张送到他手中纸条的内容。
    楚时寒埋葬的地方。
    第44章
    林水程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那张纸条是你……是你给我的?”
    男人不说话,只是问他:“您现在可以安安心心坐我的车了吗?”
    林水程慢慢放松了握着车门把手的手。
    男人慢慢提速,驶入车流中,继续平稳地行驶着。他告诉林水程:“侧边放着水,还有一点止疼药,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吃一点。”
    林水程看见了那瓶矿泉水,后脑的疼痛也还在持续中,但是他没有动,他低声说了一声:“谢谢你。”
    他看了看拨出去没有回音的报警电话纪录,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着急地问道:“我……我发生什么事了,在量子实验楼……”
    “虽然规定是不能告诉你,但是按照你的恢复情况来看,两三天后就能想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需要你老实一点不要外传,更不要继续往里查看。”男人警告了他一下,看见他面容凝定,皱眉思索的样子,摇了摇头。“你和一位名叫罗松的教授在量子实验大楼受到袭击,那个教授命没你好,挂了,你挨了一记,晕倒在那里。”
    林水程一怔,脑海中闪回的画面似有涌动,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里。
    他哑着声音问:“是因为……报告内容泄密吗?”
    “你不要给自己压力,这次泄密和你们两者都无关,七天前就泄密了。”男人说,“至于你,我的上司希望别人不知道你的存在,因为你已经给他添了太多麻烦。”
    林水程重复了一下他的话:“你的上司?”
    男人没有回答他。他从后视镜中看见了林水程的眼神——透着刚在病房中醒来之后的憔悴和虚弱,但是那种楚楚可怜的示弱之下,是蛰藏的试探和缜密的观察。
    这个年轻漂亮的学生不仅没有他展现出来的那样脆弱,反而已经迅速冷静了下来,企图从他身上挖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他笑了笑:“林同学这几年学了不少刑侦手段吧,要套我的话可没那么容易。”
    见他看出来了,林水程干脆不再掩饰,他低声说:“你总得告诉我一些背后的事情,我是受害人,我有权知道真相。为什么你找到了我,把我送进了医院,警方不会根据痕检分析出真实情况吗?当时在场人数众多,但是现在的痕检手段已经可以分辨出七百多种同时存在的活动痕迹。还是说,你自己就是警方或者更高层的调查人员?”
    男人不说话,他眯起眼睛笑了笑。
    林水程低声说:“你们不能把那道门拉开一点给我看,最后又拒绝我进入。否则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不让我牵涉其中,明明你可以把我丢在那里不是吗?之后发生的一切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们明明可以……明明可以不告诉我他葬在那里,为什么又要给我送那张纸条?”
    他努力控制着声音中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抖得不那么厉害,“我对你们来说有什么价值?值得你们抹除我在,楚时寒生命里出现过的一切轨迹?”
    男人挑了挑眉:“你发现了?”
    林水程说:“我和他一起参加每年的化学峰会,但是所有新闻记录上,我和他的名字都不会同时出现,同时出现的照片被后期处理或者干脆撤除;通信公司查不到我和他的联系记录,连禾木雅将军那个级别的人,在我的社会关系网中,也没有查到他的存在。”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禾木雅对他说:“在你的社会关系网中,大学四年基本只有你的导师和小傅。”
    如果说从前只是怀疑,那么那一刻就是确认。
    他被人从楚时寒的社会关系网里剔除了。
    两年的时间,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恋人发生了什么。一个人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死了。
    他去问杨之为,杨之为说不清楚;他不过多干预学生的私人生活,那时楚时寒已经走完了硕士毕业流程,很少回学校,而是去忙工作。楚时寒的出租屋房东告诉他,楚时寒没有续约,按期退房了,说是回到了家人身边;他去报案失踪,警方只是告诉他:楚时寒活得好好的,已经和他的家人取得联系,而他没有楚时寒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最初的那段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
    找一个人已经死了的证明?
    直到那张写着墓园地址的纸条出现。
    男人还是笑,没有说话,
    林水程说:“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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