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只用缝一道线呀。”
    驯鹿蹄子上的皮毛最适合做靴子,因为形状大小正好,又柔软又坚韧。
    何田缝靴子的时候,让易弦取了一把栗子,泡在一直陶锅里,再加上一把草木灰,放在火上煮。
    她缝完一只靴子,让易弦穿上试试。
    这时锅里的栗子也咕嘟咕嘟地煮滚了好一会儿了。
    何田用竹筷搅动栗子,又煮了一会儿,把水倒掉,栗子上那层褐色带着小绒毛的皮就能轻松地揭下来了。
    她把昨天那只鸭子的两条鸭腿斩成小段,淘净两铁杯的大米,先在陶锅里铺上米,再放上剥净皮的栗子,最后铺上切成段的鸭腿。重新添上水,放在火上煮。
    另一只靴子缝好时,饭香味飘满屋子。
    腌制的鸭腿蒸好了之后截面是种美丽的深粉红色,油光锃亮的皮呈半透明的橙黄色,鸭腿里的油脂渗入了米粒和栗子里,栗子的甜味也渗入鸭腿和米粒里,雪白的米粒现在带一点黄色,也油亮亮的。
    易弦穿上另一只靴子,和何田一起把米饭盛好,放在桌上。
    佐餐的是一碟又辣又脆的萝卜干。
    易弦笑,“不是说都不舍得吃米么?”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必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何田举起杯子,也笑着。
    她们两个碰了碰装着野菊花茶的铁杯。
    易弦把一勺米饭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口中溢满甘甜。这时,脚趾长冻疮的地方有一点痒痒的,脚心也是,不知道是因为隔着袜子碰到了鹿毛,还是因为太暖和了。
    第11章 熏鸡肉卷和生鱼片
    吃过饭,易弦把锅碗餐具放进水池,撒上草木灰,何田洗了碗,拿出装着蒲草和细绒草的篮子,准备再做双草鞋。
    鹿毛靴子也是会渗水的。即使加了木底也是。
    所以何田在下雪后外出,才会在靴子外面套一层草鞋。
    “接下来我们就得去林子里抓貂鼠了,没有草鞋可不行。”
    易弦当然不会做草鞋,何田给她分配了简单点的活儿,教她用木槌捶软细绒草。
    取一束晒干的绒草,在手中团成一个环,先放在掌心一间揉一揉,再搁在钉了一层野兔毛皮的木墩子上,用木槌敲打。
    反复敲打十几分钟后,绒草随着每次敲打变得越来越蓬松,原先手指粗细的一束现在得用手紧紧握着才能握成一束了。每一根草茎都裂成了十几根,由原本的灰绿色变成了灰白色,柔软得像丝,可是依然坚韧,要很用力才能拉断。
    何田用来缝皮靴的线也是用捶过的绒草做的。
    易弦捶软了几束绒草,何田刚刚编完一只草鞋。
    她让易弦试了试大小,稍微做一点修改,开始编另一只。
    易弦又看了一会儿,问她,“我能试试吗?”
    何田就一边编,一边教她。
    何田本以为易弦手指细长灵巧,应该很快就学会编草鞋的,可是没想到,她折腾了半天,才编好半个鞋底。
    易弦受挫后,嘴角向下拉着,变成一个三角,配上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小狗眼,可爱极了,可她自己并不知道,她眼神是十分严肃的,还隐隐带点怒气。这是只在严肃地生气的小狗。
    易弦又挣扎了几分钟。
    何田觉得没准下一秒她就会把手里的草绳摔在地上再用力跳在上面狠狠踩几脚了,赶快放下手里的草绳,揉揉脖子,“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泡杯茶喝?”
    喝了杯酸甜的山楂蜂蜜茶,何田让易弦再捶一些绒草,“你看,草鞋比你的靴子大很多,对吧?要在空隙的地方都塞上绒草才行呢。”
    易弦放下草鞋底,又去捶绒草了。
    编好两只草鞋,何田取出一块薄薄的桦木板,把草鞋按在上面,用一支小木炭条沿着鞋子边缘画上轮廓,再用大剪子把木板剪下来,锉掉边缘的毛刺,放进鞋里。
    接下来,要给草鞋安上木屐齿了。
    何田找了一块一指厚的松木板,放在椅子上踩着,锯掉一段五厘米宽的木块,再锯得和草鞋鞋底宽度相仿,在木块左右钻两个洞,一边锉平,另一边锉出凹槽,这样的木块一共需要四个,一只草鞋上缝上两个,用坚韧的绳子穿过孔眼,和草鞋底编织在一起,草鞋就可以踩在地上走来走去了。也有人做草鞋时会把一整块厚木板钉在鞋底,上面再钉上木屐齿,这样的草鞋能穿很久,因为鞋底受到了保护,不易磨坏,可是这样的鞋用来走山路脚会很累,所以何田家选择用薄桦木板做鞋底,时常更换草鞋。
    现在,把捶好的绒草团成一团一团,在蒲草编的草鞋里均匀地填塞一圈,就能保暖防潮了。
    何田让易弦穿上新草鞋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然后再塞一些绒草进去,再走,让脚把鞋子踩软了,里面塞的草也踩结实了。
    雪板倒是可以用奶奶从前用的那一对。
    这样,易弦外出的行头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傍晚又下起了雪。
    易弦说她从没见过这么的大的雪花,“都快有碗口大了!”
    雪花和雪花在空中降落时纠结在一起,就是有这么大。拍在头上身上会有声响。因为太沉了。
    这天晚上,她一直在编那只草鞋底,拆了编,编了又拆。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可是太阳一直躲在云后,刮着风,风把落下的雪又吹起了,飘飘荡荡,天地间灰蒙蒙的。
    易弦踩着新草鞋出来扫雪,房顶上的积雪已经有三四十厘米那么厚了,像是屋子盖了层厚被子。
    何田用木棍捅房顶上的积雪,这些雪已经硬得像砖头一样了,一整块地“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雪沫四散,碎成几块。
    何田和易弦把雪块搬到屋子外墙边上,挨着之前的雪放好,就像给木屋穿了层雪裙。这层雪裙能给屋子保暖。
    扫完雪,她们又去给大米清理窝棚,喂食。
    忙了半天,两人饥肠辘辘,早饭也做好了。
    今天的早餐是一碗小米粥,一小碟蒸好的腌肉,萝卜干,还有两个烤熟的小土豆。
    今天吃的腌肉是一条獐子腿肉,蒸好切片,肉色殷红,边缘的脂肪都变成了半透明的,和带一点绿色的白萝卜条一起放在陶碟子里,小米粥熬得不是很稠,汤色金黄,搅动时冒着白气,小土豆烤成了浅褐色,掰开后露出浅黄色的肉。
    易弦刚开始把土豆皮剥掉了,吃了几口发现何田是连皮一起吃的,于是她又把皮抓起来,夹上一片肉和一条萝卜干放入口中。
    吃完早餐,浑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有用不尽的力气。
    趁着没有下雪,两人赶着大米到了河边。
    投入河里的网要再过两天才能拉上来,何田想先试着钓点鱼上来。
    她把之前捉的小鱼从水缸里捞出一半,放在一个小木匣子里。木匣子上开着许多小洞,能让水流动,它的大小刚好可以放进取水的水桶,匣子顶端栓上一根粗绳。何田给水桶添上水,放在大米拉的爬犁后面。
    钓鱼的工具很简单,就是一根竹子钓竿,绑上鱼线和鱼钩。
    到了河面上,先把冰洞上覆盖的雪扫开,砸开冰洞表面的冰,用木棍搅动,再赶紧把水桶里的木匣子缒入冰洞,把匣子上栓的绳子固定在冰面。
    每次钓鱼时,把匣子从冰洞里拉上来,取出一条小鱼做鱼饵,鱼饵和匣子都得赶紧再放回水里,不然的话,严寒会让小鱼瞬间冻成冰块。
    江鳕这种讲究的鱼,是不吃死掉的食物的。它们只吃会游动的小鱼。
    在冰洞附近合适的地方凿一个小洞,不用太深,六七厘米就行,插根树枝,浇上水固定,鱼竿就可以放在上面了。
    钓冰河里的江鳕时用不着浮子,只要鱼竿弯曲了,赶紧拉上来就对了。不过,何田去年一个人要干的活太多了,她没法一直看着钓竿,就在鱼竿上栓了一个铃铛。
    这铃铛本来是过年的时候挂在大米脖子上的装饰品。
    鱼咬到钩,拉弯鱼竿,铃铛就会叮叮地想起来。
    放好了钓竿,何田和易弦才开始清理冰洞附近的积雪。
    看起来有放晴的迹象,没有风,能见度很高,能看到河面上那条最后的裂缝也消失了,再也没有氤氲水汽从还没冻上的裂缝冒出来。眼前是一片平整的白色雪原。
    何田和易弦一人拿了一个木耙子,绕着两口冰洞画圈,铲走洞口周围的雪。
    她们汇合时,雪也铲好了。
    这时,太阳也出来了。
    阳光并不十分耀眼,何田半眯着眼睛,看向河对岸的森林。
    白雪之下是一层不均匀的墨绿,间杂着白色。
    “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去河对面了。”何田轻轻喘气,用带着鹿毛手套的手掌拍掉帽檐上的霜花。
    这几天的气温又下降了,即使是在晴好的白天,也只有零下二十度左右,呼吸的热气会在眉毛上挂上一层霜,就算戴上把脸蛋额头都遮住的护耳帽,再把脸也蒙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帽子边缘也会结上一层霜花,蒙着脸的布上靠近鼻孔的地方也凝成两个小雪花块。
    “嗯。”易弦望着河对面的森林,轻轻答应一声。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冬季,对森林里的猎人来说,并不是躲在温暖的木屋里烤着火休息的日子,而是猎取皮毛的繁忙季节。这是他们能够制造最多收入的季节。
    昨天两人睡着前闲聊,何田跟她讲了捕貂的事,还许诺,捕到的貂会分给她一些,等春天皮货商人来了,卖得的钱,易弦可以带上这些钱,继续出发。
    突然,鱼竿上的铃铛“叮叮”地响了两下。
    何田赶紧跑过去,握住鱼竿,用力一拽,一条比她手臂稍微短一点的挂在鱼线从冰洞里飞出,带出的水花还没落下就在空中凝结成一串冰珠。
    那条大鱼在冰面上跳了几下,也冻成了石头。
    何田钓鱼出来的时候一直在尖叫着,这时尖叫变成了欢笑,她蹲下来,摘掉鹿毛手套,把鱼钩取下来。
    在鹿毛手套下她还戴着一双用松鼠皮做的五指手套,手套食指和拇指的指尖部分是剪掉的,方便指头活动。
    这条鱼够她们吃一天了。
    当做鱼饵那条小鱼也冻成了冰。在那之前,它被吃掉了一半,现在只剩下一个残破的鱼头,躺在冰雪上。
    木匣子里剩下的鱼饵从今天起就会一直呆在冰洞里了。
    冰面下流动的水大约在四到五度之间,比起木屋的水缸里的水温当然低了不少。不过,这就是它们的命运。
    等何田和易弦把两个水桶提上水,鱼已经硬得像石头了,它保持着最后扭曲的姿态,像个半环。
    “这是江鳕,生吃也很好吃的。”何田很满意今天的收获,“等会儿我们就吃一些。”
    两人回到家,易弦把水桶提进去,何田把大米送回它的窝棚。
    在出门之前,何田在炉台的烤屉里放了几粒土豆,还在陶锅里放了一只熏鸡。熏肉、熏鱼、熏鸡鸭鹅,这些熏制风干的肉食虽然可以保存很久,但是肉质也在腌制熏制的过程中失去水分,变得很硬。要吃的时候要么得煮,要么得蒸,蒸煮之前还要用温水泡一泡。
    这只熏鸡昨天晚上就泡在陶锅里了。现在还是硬邦邦的。何田打到的这只松鸡可能本来就是只有了些年龄的鸡。
    除了蒸煮加热,熏肉还可以直接用刨子刨成薄片,直接放在烤熟的土豆上吃。
    今天,何田打算吃点比较特别的食物。
    她易弦去菜窖取了一颗萝卜,洗净之后切了二十厘米下来,用刨子刨成薄片,再把坚韧顽固的熏鸡拿出来,剥掉鸡胸上的皮,刨下鸡胸肉。
    把一层鸡胸肉片夹在两层萝卜片之间,卷成一卷,一个挨着一个放在陶锅底部,加上一点水,搁在火上小火满煮。
    刚捕到的那条鱼化冻之后,刮掉鳞片,放在雪地里滚一滚,去掉黏腻和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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