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直身子回转看着笑颜如花的妹妹,不敢置信,刚刚吐出一个字,就轰然倒在了地上。
    吞没了纪阑亭的修为,纪卿卿掩唇一笑,红发变黑,一双血色的眸子愈发浓重。万千的黑发骤然长长,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飞舞,更像是一只只触手,突然向王卉发起攻击。
    脚上轻点,王卉转身躲开,突然发觉纪卿卿的修为大涨,却又见另两侧也有乌发缠来,当即扔出三个金丹傀儡抵挡,从中脱身而来。
    纪卿卿贝齿舔了舔嘴角,注视着空中的王卉身影。
    “凤隐娘的掠风吟······”
    她兴味更浓,沉寂了千百年,还能碰上昔日的老相识的传人,还真是有缘。
    这厢那三个金丹傀儡不知何时被黑发缠住手脚,一团黑发穿心而去,轰然在空中炸裂,王卉不得已赶忙退避。
    好厉害的邪术!
    王卉感叹,却是不慌不忙地祭出兰晓,掐住指心,打出一道法印加诸于兰晓花瓣之上。花瓣轻飘飘地洒落在纪卿卿,她轻蔑一笑,却突觉头皮上一阵灼热感传来,竟是那兰晓之上,一团柔白的火焰正在烧毁长发,那种灼烫似乎还要钻入体内,烧心之痛,让纪卿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你怎会有兰晓圣火?!”
    纪卿卿面目狰狞,嘶吼道,看着王卉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惧意。
    兰晓圣火乃是从兰晓灵戒中衍生而来,花中圣火,乃是驱邪除恶的绝佳利器,但凡是那些邪修无有不怕的。这兰晓灵戒还是昔日圣僧残心赠与青菱仙子,随青菱仙子而闻名天下,只可惜,青菱仙子飞升之后,兰晓灵戒也不见踪迹,如今兰晓佛花也是灭绝了百年。
    纪卿卿曾位列鬼王,也是在自己修炼的功法中得知其一二,原以为早就消失在世间,怎让自己倒霉地碰上!
    她连忙封住内穴灵窍,将圣火封印在一处,再起身时,已经是力不从心,狠狠望了眼王卉,打出一掌黑雾,飞身逃离。
    纵使九阴难寻,可还是保命要紧。自己好不容易从灵山逃出,这女修虽修为不如自己,但有兰晓在手,只怕自己也逃不了好。
    可王卉怎舍得让到手的猎物逃脱?轻喝一声,万剑凌空而起,将纪卿卿困入其中,而其体内的圣火也在消化其煞气,不消片刻,纪卿卿洁白俏丽的脸庞产生了裂纹,下一刻,浑身的肉皮寸寸崩裂,露出一身黑雾缭绕的鬼面女!
    王卉失声叫出:“鬼王宆丹!”她曾与鬼王的弟子虞罗交过手,可万分没料到,附身在纪卿卿身上的竟是鬼王宆丹,可她不是早就陨落在灵山之中了吗?疑惑间,她又想起宆丹的法器正是九阴聚魂幡,也就明白了其抓来九阴女的目的,而纪阑亭也正是想要借此来召回族人神魂,救回活人尸。
    “啊!”
    纪卿卿,不,该是宆丹惨叫一声,凄厉尖锐,地宫之中的八个纯阴之女被吓得哇哇哭,有的甚至还失禁了,密闭的空间中传来一股异味。
    也正在此时,宆丹双拳紧握,奋力冲向了王卉,面目狰狞,双眼血光闪烁,要与王卉同归于尽。
    王卉却在此时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双手之上又浮现出兰晓佛花,随着指尖快速闪动,正在凝结一道奇特灵网。
    此等邪修,怎容于世?她要她自投罗网。
    霎时间,一张巨大的圣火灵网自王卉手中窜天而起,灵网上万火闪烁,将整个昏暗的地宫照的犹如白日。
    较大的几个被困少女忽见白光,稍微驱散了心中恐怖,抬头一望,火光之中伫立着一位裙衫飞舞的婀娜女修,看不清面貌,但法光临世,犹如神女。
    一个凡女喜极而泣,喃喃道:“是神女来救我们,来杀了这妖魔了!”
    宆丹如飞蛾扑火般地钻入灵网内,登时惨叫一片,王卉加大火候,又接连打出四道法印,分别封住了宆丹的手脚,让其逃脱无门。
    灵网坠下,彻底将宆丹包裹个严实合缝,噼里啪啦的烧焦声从里面传来,还伴随着女子尖锐的惨叫。
    足足半个时辰,宆丹的身躯依旧在圣火中依旧能动弹挣扎,连王卉也不得不感慨,祸害还真是顽强,又祭出两三次的圣火加在灵网之上,熊熊烈火,照亮了王卉脸颊,耗费了半夜,宆丹终于丧生火海,一身煞气尽除。
    王卉转身去将被捆在柱子上的八个纯阴之女救下,石柱上刻画的阴邪符文也被兰晓毁得个干净。
    一个十七八的女孩带着瑟缩害怕的几个女娃娃已被放下来,就不停地对王卉磕头感谢,个个痛哭流涕,显然被吓坏了。
    王卉苦恼地瞅了瞅,竟然还有两个婴儿,一个三岁大的奶娃娃,暗恨宆丹这厮毫无人性,却又自嘲一笑,她是屠杀成性的,这不正是她的本性?
    “这三个小娃娃,你们可知道她们的家人?”
    一个较大些的女孩小声道:“我知道,最小那个妹妹和我是一个镇上的。”
    至于剩下的两个小女孩却是没了着落。
    王卉叹了口气,传声找来穆齐光和盼春。
    盼春一见已经死去的纪阑亭和萧姿逸,登时猜到这二人正是害了全镇性命的仇人,拿起纪阑亭的佩剑疯狂地砍在二人尸身上,稚嫩的面上一片冷漠。
    穆齐光被她吓了一跳,哪里看得出一个瘦小的男孩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盼春!”
    她越是冷淡,王卉却更是担忧,一旦心性受了刺激会入了心魔。
    盼春双手颤抖着放开剑刃,满脸血污地扑在了王卉怀里,再也止不住泪水,大哭起来。
    “阿爹····阿娘····阿兄,春儿终于给你们报仇了!”
    王卉含泪抚了抚她的发髻,对穆齐光道:“小兄弟,先前你曾见过被掳走的三个小娃娃,可知道她们的家在何处?”
    穆齐光沉默地摇了摇头,她却是懂得了他的意思,是啊,在宆丹手中,怎能存有活口?这些孩子,或许昔日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如今却全部成了孤儿,甚至家园也被毁去。
    穆齐光开口道:“不过,这无涯城中有专门的收养孤儿的地方,可以将这些孤女送到那里。也算是鬼煞族人做的一点点弥补。”
    王卉点点头,那些女孩也已经明白自己的亲人已经不在,一个个放声痛哭,一向独来独、往潇洒自在惯了的穆齐光也不禁动容,思念起了自己早逝的爹娘。
    ······
    接连多日的阴雨天终于放晴,似乎预示着什么事情终于结束。
    城主府中的侍卫在一连五天没有看见城主处理公务后,全城戒严,搜寻城主下落,终于发现了地宫的所在,以及地宫中残留的祭祀大鼎、萧姿逸与纪阑亭二人的尸体,一段阴谋也随之浮出水面。
    纪阑亭和神医掳走纯阴之女,灭人满门,利用九个纯阴之女炼制邪物救人的真相终于被所有的人知晓,他们所谓的怪病也是那邪修神医的作为,就是为了让他们上当,来做他手中的刀。无涯城中的鬼煞族人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爱民如子、心地仁善的城主会做出这些恶贯满盈的事情来,无涯城陷入一片低迷之中。他们憎恨城主的形象轰然倒塌,却心情复杂,城主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他们。而对神医萧姿逸,却是恨之入骨,将其尸身曝晒与城墙之上,日夜鞭尸。
    王卉与穆齐光将那些女孩送到了无涯城中的育孤堂,堂主皱着眉头一一检查了几个女孩的根骨,全部都是纯阴之女,又想起城中传闻,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对风光霁月的男女。
    王卉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格,但这事太过复杂,若是让鬼煞族人知道是自己牵连导致纪阑亭身死,不知道是生仇还是感恩,只笑道:“还请堂主收留了这些孤儿,也是积善行德了。”
    穆齐光劝道:“就是就是,这可是大功德的好事,没准堂主你日后修为大涨呢!”
    堂主也是善心之人,哈哈一笑,掩下所有疑窦,命人将几个女孩带去梳洗用餐,对着二人行了一大礼:“在下一定会好好照料这些女孩,以天为证!”
    王卉与穆齐光一笑走之,她却对堂主下了失忆散,但凡是涉及王卉的记忆都会忘却。盼春站在堂中,扭头回望王卉身影,咬了咬唇,挣开了身侧妇人牵着的手,跑着哭喊道:“卉姐姐,你别丢下我!”
    王卉心中一颤,还是没忍住停下了步伐,陪着盼春同吃同睡多日,不是姐妹,却也似姐妹,更何况王卉始终也放不下心中的疙瘩,或许正是缘分。
    “卉姐姐,我求求你,你别离开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盼春怯怯地拉住王卉的衣袖,面上一片泪痕。王卉擦干她的泪水,将身上的药女扇挂在她腕子上,“今日我便收你为我药园弟子,有此物为证,若你日后有成,再晋为真传弟子。今日我先把你送回宗门,你陪着师祖等候我好吗?”
    盼春又哭又笑,有些止不住,惊喜道:“谢谢姐······不·····是谢谢师尊。”
    小孩子又乖又软,像个小花猫似得。王卉轻笑,没忍住掐了掐小女孩好不容易养肥了点的脸蛋,“真乖!你去了后,就说是我送你来的,待我回去后,就收你为徒!”说着,便打开了玉珠中的传送阵,顺便给凌玥真人传了道信。
    穆齐光想这仙子还真的是多变。明明那时还娴静成熟,杀伐果断,此时却生出了小孩子心性,俏皮起来。少年的一腔心事藏在了心中,真是又幸福又忐忑。
    盼春依依不舍地在王卉怀中蹭了蹭,软软地嗯了声,乌亮的大眼睛可怜巴巴,让王卉再次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将盼春头发揉乱,这才放走了她。
    盼春走后,穆齐光回过神来,盯着王卉的侧颜,慢慢涨红了一张脸,蹭了好半天,才蹭到其身侧,佯装不在意地道:“仙子,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姓名,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总不能一直叫你仙子吧。”
    王卉道:“你可以唤我琪华真人,也可唤我王卉,随你吧。”
    穆齐光一乐,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琪华真人更好听,但是王卉却更亲近,三思之下,打定主意,追上了王卉:“我就和盼春一样,叫你卉姐姐吧!反正你看着也比我大。”
    这还真是头一回有人说王卉年纪大,女人的年纪永远说不得。即使王卉筑基早,容貌已经定了,但眼里的神采却是再也回不到最初时的单纯了。还是老了,更别提这穆齐光是个才十五六的稚嫩少年。王卉心中一痛,满脸郁闷,真是扎心。
    “随便你吧!”
    王卉摊手,踏着一路初阳御剑飞出无涯城,只剩下身后手忙脚乱的英气少年急的满头大汗。
    第121章 女抢男
    飓风嘶吼, 风雪飘扬,整个山野被裹入一片素白之中。天穹明日, 虽狂风暴雪, 可这日光却明媚。山野之中,一片寂寥,只有远行人的脚步声,以及丛林深处偶尔传来的兽鸣声。
    远处的御兽都的都城看似一条连绵不断的山脉, 映入人们的眼中只是一条长长的黑绸。
    远足已久的猎户双手皲裂,厚重的皮衣与刀子般的烈风擦身而过, 脚下在雪地中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可望着远方的目光却明亮闪耀。
    为首的五六十岁的一位老者重重一顿木拐敲地, 身后的队伍停下, 最后的一位兽皮裙女孩上前俏生生地道:“阿公,这里都是风雪, 若不赶紧走到御兽都, 咱们和这群凶兽可能就要被困在暴风雪中啦!”
    老者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有修仙者来了。”
    “修仙者?”女孩奇道, “我还是头一回见咧!”
    老者无奈地看了眼女孩, “全部躲到两侧, 莫要惊动了修仙者。”
    身后的队伍分散成两队, 躲入了深林中,女孩不舍地被老者拉入深林, 瞧瞧躲在最边上, 透过枝叶的缝隙偷瞄着山野中的动静。
    “来了!”老者轻轻念叨着。
    空荡的雪地上, 一只体型修长的豹子凌空钻出,发出粗粗的喘气声,艳红的招子像极了一对梅花。
    “阿公,这只雪白的大猫儿就是雪地里的雪梅豹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女孩一片惊奇,却没见身侧的老者已经面色惊讶。
    雪梅豹抖了抖柔顺的皮毛,从其身上传来一阵少年明朗的笑声,女孩好奇望去,一身灰褐短打,身量挺拔的俊朗少年从豹子的背上滑下地,一头微卷的长发被一根破布条缠住,英挺的侧脸上薄唇含笑,嘴中轻语,在和豹子说笑。
    还没等多少时间,空中传来一声剑吟,少年惊喜地叫:“卉姐,你快下来!”
    话音落下,鹅黄窄袖布裙的女修瞬间出现在了雪地上,双袖挽起,素手如玉赛雪,拎着藤条编成的篮子,装满了各色花草,有些是女孩见过的,有些是没见过的。
    王卉无奈地看着兴奋的穆齐光,这厮打着闯荡四方的旗号跟着她出了无涯城,就一直跟到了现在。不过好在虽聒噪了些,但天资着实不错,样貌也不错,颜控的王卉本就无意将凤隐娘的功法就此占为己有,见其身法稳扎稳打,也就无意地传授了几招,没想到这人学会后,就整日里跟她玩起了你追我追的游戏。
    穆齐光少年心思羞于出口,又得了她授招,愈是尊她、爱她,故作委屈道:“卉姐可别恼,我也是想逗你笑笑,你这几日尽是同那些花草打交道,全然忽略了还有我这个美少年。”慢慢说着,假装的委屈也就真带了一半的委屈。
    王卉一噎,一进了这荒雪山,她就被奇花异草给吸引住了,还真没多少时间跟他说话,真是难为了他活泼的性子,竟然沦落到了去找一只豹子解闷了,着实是可怜,不过谁让他跟个跟屁虫似的一路跟着自己的。
    想着,她越觉得少年可怜兮兮地跟一头不通人话的豹子哭诉,一脸的委屈巴巴的画面感十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齐光嘻道:“你不懂,这正是游侠的风范,逍遥自在,不拘一格!”
    二人说笑,暗中的女孩听不清,愈发好奇,脚下踩在了一根树杈上,王卉一惊,喝道:“何人?”
    女孩对面色不虞的老者吐了吐舌,“阿公,他们长得好看,也没有打斗,怎么也不是坏人,或许我们还能结交两个好友呢。”
    老者无奈,站出身来,对王卉和穆齐光道:“小老儿见过两位仙师。”身后的猎户也照样行礼。
    这一行人,兽皮裙兽皮裤,身上用鲜红与墨蓝色彩画出了太阳和大海的的纹身,身上背着大笼子,时不时传出兽声,却全无灵息,当不是修仙者。站在为首老者身侧的年轻女孩一脸的好奇,虽然瘦弱,却轻轻松松地背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兽笼。
    王卉道:“你们可是哈延族?”
    她在玉虚门时修炼时,没少往书阁跑。哈延在古语中有大力的意思,哈延族族人力气奇大无比,天生无灵根灵窍,相传乃是创世神坐化后的肢体所化生灵,生来与一般人类不同,虽大力,却无修仙之能,居于荒雪山之中,靠扑捉凶兽为生,偶尔会去御兽都售卖低阶的凶兽来添置生活用品。
    老者不敢耽误,急忙道:“正是,我便是哈延族族长布驼。这是我孙女布翎。”
    雪梅豹是荒雪山中的速度最快的兽类,平日里根本难以见到,这还是布驼当上族长后第一次见到雪梅豹,还是这么与人亲近,这二人当有一人乃是御兽师。他的心中一片忐忑,生怕御兽师将他们要售卖的凶兽给打劫了,可若是要了,怎能不给?他无奈而愁苦的想着,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
    穆齐光腰间挂着的白玉短笛一晃,身后的雪梅豹睁着红眸委屈地望了望他,身形一闪,钻入了笛子之中。他一下窜到布驼面前,指了指远处:“前面往哪走是距离御兽都最近的一条路?”
    王卉眼神扫过穆齐光腰间短笛,心中讶然,她以为雪梅豹乃是其武力捉来的,还真没想到是他认了主的灵兽,一个乞丐般的游侠儿还是个稀少的御兽师,且已经有了御兽灵器,来历真是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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