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重华回了顾家,顾寻一直都对其十分疼爱,甚至还和玉虚门闹出了些不愉快,的确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怎会作假?
    唯独这正宣真人真真是恨毒了顾寻的出尔反尔,“你前几日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再者,重华天资出众,我已经收了她为真传弟子,若是城儿喜欢她,自可结为道侣,何须要谋害她,让她被采补?”
    正宣话音刚落,只见顾寻身上一团灵光出现,灵息虚弱,却怨恨十足地发出了顾重华的声音:“那我这个受害者的话可能作证?当日你儿子宋城神志不清,只能依靠采补恢复灵力,你知王卉乃是药女之体,故而让我用盘香迷晕王卉,可奈何王卉看破,让我代了她去,被宋城采补得根基尽毁,而你更是毁尸灭迹。若非我有本命魂灯,只怕还真让你的毒计得逞了去!”
    躲藏数月,顾重华的元神已经虚弱至极,多亏了魂灯,才得以保存,千辛万苦回到顾家,本以为父亲能为自己报仇,却没想到,顾寻竟能为了正宣虚无缥缈的保证而卖了自己的一条性命。顾重华仔细回想一生,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此时也是悔之晚矣。
    前世自己误入歧途,心术不正,得上天眷顾才得以重生,本应迷途知返,再入仙途,却只知抢夺他人机缘,反而忽略了自己的修行之道,一味地纠结前世,这才落得如今地步。可她恨这正宣毁她性命,怨自己生父为了蝇头小利竟能罔顾亲女性命!
    顾重华嗤笑道:“你与顾寻的交易,我也知道。你许了顾家一枚成婴丹,让顾寻作假,可你没料到,我竟然还有一缕魂魄存在!正宣,今日我便要看着你的下场!”
    顾重华的出现让正宣真人已经崩溃,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当初顾重华还有一缕元神逃脱,这下好了,彻底完了!正宣真人已经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上,好像仍不能面对自己的行为一点一点的被扒出来。
    顾寻见自己与正宣真人的交易揭露了出来,面色通红,诺诺地站在一旁,暗道顾重华明明已经被下了法术,怎么会逃脱出来?
    戳破了一切,顾重华的元神愈发消弱,没了魂灯,此时她的元神失去了生机,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于世间。
    “我这一生,还是失败了。”顾重华的声音虚渺,随着元神的消散,而飘渺在尘世间,自此,世上再无顾重华此人。
    王卉唏嘘一声,对重榛真人冷声道:“这便是我要告的第二罪。宗门之中,采补邪术盛行。上至云清真人亲子方元,下至外门弟子谢晋,宗主或知或不知,甚至还知而包庇,助长邪术盛行,有此宗主,日后宗门弟子焉能专心修炼,只怕长久下去,弟子都去行采补之事了,那玉虚门岂不成了邪道之门?”
    听到此,顾舜华惊出一声冷汗,才知这王卉竟是要罢免了宗主,不由轻笑,这怎可能?纵使王卉天运所归,可尚未成器,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与化神期的大能对抗?
    王卉接着道:“第三罪便是,宗主打压弟子,不分青红皂白,任由他人污蔑弟子,纵容门人破坏门规,唯利是图,心术不正!”王卉将心中愤懑全部说出,畅快至极,对虚妄真人道:“这三罪可足以重立掌门之职?”
    重榛真人怒道:“你怎敢!”又对虚妄真人道:“更换宗主乃是大事,稍有不慎,就会动摇宗门根基,师兄当真要冒险?”
    云清真人念及方元,若是宗主下台,自己儿子采补一事必要追究,也求情道:“正是,宗主之职此时宗门上下只有师弟合适。再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虚妄师兄为何就不能给师弟一个改过的机会呢?”
    被这一连串的事情震惊到失魂的几位峰主已经对重榛真人失望至极,虽得了重榛真人的好处,但若是真的再纵容下去,只怕门派真的就要毁了!没了门派,他们才真的损失大了。
    重榛真人见状,暗恨这几人平日里与自己交好,自己也多次给了他们便宜,如今却反而一点用都没有。
    王卉道:“改不改都还是不定的事情,倘若此次不清理宗门,待到下一次,宗门只怕情况更加严峻了。”
    虚妄真人冷哼一声,“能改之人的确尚是有救的。可这重榛是从骨子里都坏透了,能改得了吗?当日他这宗主之位也是来路不正!”
    “摇光先祖密令在此,从今日起,宗主职权由青云阁暂代,重榛真人徇私舞弊,包庇罪人,打压药园,铸成大罪!即日起,废除宗主之位,禁锢修为,暂幽禁于玉虚山蚀骨塔之下!丹阁正宣真人谋害弟子,暗害玉虚门真传弟子,助行采补之事,偷盗药园份例,泄露宗门秘法,罪不容诛。今日废除修为根骨,逐出玉虚门,暂时看押在明镜堂地牢,于十日后,在广场受万雷之刑处死。虚散道人管事不利,偏袒正宣真人,今卸除丹鼎峰峰主一职,丹鼎峰诸事交由扶风真人处理。
    至于采补的两个弟子,方元祸害凡人女子,且其父包庇。方元逐出内门,受一月雷刑,而后下放凡界历劫,行善补恶,恶行未偿还完,不得回宗门。在此之间,不得动用修为。
    方元其父云清真人犯有包庇之罪,卸除荣安堂堂主一职,闭门思过三年,荣安堂堂主由兰溪道人担任。
    宋城侵占药园资源,欺凌同门,采补同门真传弟子,伙同其父害死同门,并污蔑他人罪加三重,现贬为杂役弟子,剔除灵根,废除修为,在明镜堂执行六重冰埋之刑,而后日夜跪于明镜堂恶名谱下,反省思过。
    以上几人,按犯下罪过轻重,将名字记在恶名谱上,供其余弟子警戒!”
    虚妄真人缓缓说完,手中的摇光密令青光闪烁,与挂在玉虚堂正中的摇光真人画像同时发出了光芒,表示此刑罚奏效,又防止修为高深的重榛真人几人反抗,虚妄真人借着密令之中的力量将几人修为封锁。
    重榛真人面如缟素,步履蹒跚地走下宗主主座,突然崩溃似的含泪道:“弟子认罪!”
    而其余真人也仿佛才被惊醒一般,齐声道:“弟子遵命!”
    明镜真人得令,立刻便招来了明镜堂中的执法修士,将几人押去明镜堂受刑,同时也命人前去将方元、宋城二人捉拿。
    顾舜华和顾寻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目睹玉虚门发生的一场巨变。
    顾寻倒吸了口凉气,暗中戳了戳女儿的胳膊,传声道:“你这王卉师妹究竟是什么个来头,说要废了宗主这就废了,难不成还是这玉虚门开山老祖的亲闺女不成?”
    顾舜华也不知,但瞧虚妄真人都对王卉有几分偏袒,不自在地勾了勾嘴角:“或许是呢。”
    顾舜华如今是万万分地庆幸了,原只以为是为了顾重华一事,哪里料得竟牵连出了这么一大串子的事情,倒真是心在滚油里过了一遍。
    第110章 金丹大典
    虚妄真人见此事罢了, 盯着王卉默默看了好一阵, 道:“你这密令究竟从何处得来?”
    王卉并不多加隐瞒, 除了自己得到的传承之外,尽数说给了虚妄真人,虚妄真人听罢, 感慨道:“青菱仙子果真妙算,玉虚门传承至今, 也难保出了奸人。”
    虚妄真人又将令牌交给了王卉,“此物是先祖留给你的, 也大抵是想保住药园的传承。”
    王卉道谢,与顾舜华父女二人一道出了玉虚堂。
    “你为何会赶来帮我?”王卉突然开口, 惊了下顾舜华。
    顾舜华已经恢复了平静,笑道:“你可不是好惹的, 我也不想让那正宣老贼平白算计了我父母。”顿了顿,顾舜华拉过王卉, 低声道:“此事也有谢长安的功劳,若非是有谢家调查明白, 压着我父亲,只怕我父亲一时也不得改变主意。只是如今他母亲派了他去谢家的剑林修炼,所以不得前来。”
    王卉一愣, 心中五味杂陈, 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闷声道:“算是劳烦他了。”
    到了丹鼎峰, 此时的丹鼎峰人人自危, 生怕再牵连到了自己。方才明镜堂来捉拿宋城,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一时之间,丹鼎峰的人全部都知道了如今药园得了摇光密令,废了宗主和丹鼎峰峰主,正宣真人被处死,就连云清真人和其子方元也得了处置。
    这些都是平日里高高在上,可闻不可见的大人物,一下子全部倒台,宗门上下哪里还有再轻视药园的人,以往对凌玥师徒二人多有不尊重的人恨不得立刻提礼上门去赔罪了。而王卉一到丹鼎峰,过往的弟子急忙上前行礼问候,再一瞧王卉修为,已经远远领先自己,心里仅剩的一点不甘也全部散去。
    王卉倒没想过要与丹阁的所有弟子为敌,那日她被诬陷,出来替她作证的几个弟子也是出自丹阁的,人是有好有坏的。
    “王师姐回来了!”
    王卉甫一到药园,门口十余个杂役弟子正忙里忙外,不可开交,一人见王卉的身影,顿时嚷了出来,这十几人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献媚讨好,话语里透着十足十的尊敬。
    “王师姐好生厉害,如今成就了金丹,当是门派第一人了!”一人笑道,不断地竖起大拇指。
    其身边的一位半大少年道:“那是,如今王师姐成了金丹,峰主已经开始筹备了师姐的金丹大典了,今日是特特吩咐我等来此打扫药园的。”
    王卉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此人口中的峰主应是新上任的扶风真人,听说是个稳重不爱出头的,以往也被正宣真人打压了不少,接任峰主是又惊又喜,又唯恐再得罪了如今有了依靠的药园,这才派人试探交好。
    王卉对顾舜华感观不错,这扶风真人也不是个尖酸的,也就顺势收下好意,又打听一句:“你们可知我师尊现在可好?”
    最先答话的一人立刻道:“凌玥真人不在药园,我们来时就没见到。”
    王卉眉头微皱,急忙进了谢管事的房间询问。
    “谢管事,可知道我师尊下落?”
    谢管事笑容款款,漫不经心地道:“凌玥现下被明德那个小子接了去,你莫要担心。”
    “明德真人?”
    谢管事点点头:“正是,他与你师尊原本就是一对儿,奈何有那凤阳真人的女儿云娇痴缠着,你师尊自根骨被毁后,就生怕拖累了明德,一直躲着他,如今重榛真人倒了,云娇没了依仗,他二人也能成了。”
    王卉暗道自家师尊竟和明德真人有这么一段,当下去了御剑峰的明德真人住处。
    小小的院落,花草树木齐全,大树下摆了张榻,凌玥真人躺在榻上,眉眼藏有郁色,身侧一个明丽少女正念着书。
    王卉看着凌玥真人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忧,想是明德真人还未曾将自己的消息告诉师尊。
    “师尊!”
    凌玥真人猛地站起身,略显激动,“事情可是解决了?可还好?看你的模样也不担心了。”
    王卉点点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凌玥真人,凌玥真人喜极而泣,紧攥着王卉的右手,指尖发白,“正宣那混蛋总算有了恶报!”又见王卉修为已经结丹,更是欢喜,“这下好了,你可以独当一面了。”
    明德真人的剑灵明月道:“重榛真人不是宗主了,看那个嚣张的女人还敢来纠缠主人嘛?”
    凌玥真人道:“你既然已经结丹,金丹大典也该筹备起来,待你到了金丹中期,也该是要收徒的了。”
    王卉难得地撒了撒娇,道:“我何曾想了这么远。金丹大典我想请师尊帮我筹备,我想让师尊给我亲自赋下道号。”
    凌玥真人笑道:“这是自然。”
    ······
    作为宗门中现在年纪最轻的金丹修士,又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虚妄真人想要借着王卉的金丹大典恢复一下宗门的热闹,更何况王卉这一次结丹大典还是接任药园园主的仪式。
    凌玥真人服下天运珠,虽不至于立刻就治好了根骨,但也因有天运庇护,身子大好,只是仍不得动用修为。定好日期后,她便与谢管事一同料理起了此事,扶风真人也表示丹阁会鼎力相助,算是借此和药园化干戈为玉帛了。
    而与此同时,不少宗门都接到了请帖,玉虚山下的驿站已经住满了宾客,这次可不只是其余四大宗门,甚至一些二等的宗门也都前来,可是声势浩大。
    十一月二十一日,大晴,吉日。
    已经结丹,在宗门中就不再是普通的弟子,可以被尊称一声真人,也要取自己的道号,更何况王卉是要接任药园园主之位,宗门中送来的礼服也是格外的华丽。
    雪白压金线的月华缎内裙,鹅黄昏阳纱制成的外衫。由十二颗天星珠盘成的月晶发冠,古灵玉做成的玉佩。皆是珍宝所制,不管是从美观还是防御的角度来看,都是极为精巧的。
    凌玥真人抚过桌上的衣裙,眼神有些怀念,怨念道:“当初我的礼服乃是由师尊一手操办的,如今我却没了这个机会。”
    王卉笑道:“师尊挑的衣裙我可是不敢穿的,大红大绿的,哪里穿得出去?”
    凌玥真人戳了戳王卉的额头,笑骂了句:“没良心的丫头。”
    王卉换上衣裙,凌玥真人将象征着真人身份的发冠戴在王卉发髻上,不远处的镜子中映出王卉的样貌。
    眉目秀致,风韵天成。华裙玉冠,端庄清雅。
    哪里还看得出当初的模样?
    王卉有些恍惚,整了整衣冠,广场上的奏乐响起,王卉这才一步一步地踏出偏殿。
    ······
    玉虚门广场之上早就人山人海,像是从几大宗门或者是一等世家过来的,自然有人安排座位,但仍有一些小宗门的宗主前来见识一下场面,只能自己找位置了。
    “华清宫段宫主到!”
    “华清宫清羽真人到!”
    “万秀斋薄莲仙子到!”
    “万秀斋碧心仙子到!”
    “无心道宗兰游仙子到!”
    ···
    恭迎在山门两侧的筑基修士一一登记下前来恭贺的真人宗主以及与玉虚门交好的各家族,贺礼已经登记在了药园库中,细数下来,竟有千余人,更别提那些小宗门的人了。
    几个宗门的宗主与玉虚门中的各位峰主真人寒暄一阵,皆是对玉虚门所发生的一切避而不谈,只夸奖如今的玉虚门如何人才辈出。
    虚妄真人得体地将这些人迎入安排好的席座,而另有几名筑基期的弟子带领着这些宗门或家族子弟前往弟子席座。
    玉虚门的迎客台修建在广场上空,宛如一个空中花园般,俯视下方,玉虚门的万千景象尽然收入眼脸。而在迎客台的朝阳一方另有一座高台,台下有一段长长的台阶。高台上设有香炉祭台等物,乃是为了将弟子结丹的喜讯传递给已经升仙的各位先辈。身为王卉的师尊——凌玥真人此时华服在身,先王卉一步出门,端坐在祭台一侧,而在另一侧,则是给宗主设置的位子,如今重榛真人被废,由虚妄真人代为掌权,此位也就由虚妄真人坐了。而台阶两侧,门内的各位长老真人井然有序地坐下,由幼阳带领的一众精英弟子把守护卫。
    一众弟子嬉笑闲聊,话语间已经把这位二十岁出头的金丹弟子当作了传奇人物,好奇而又带着些艳羡,盼望着自己也能成为这般的人物。
    掌管宗门典礼诸事的兰溪道人抬手示意,下方弟子立刻击鼓十声,“金丹大典开始。药园弟子王卉祭祖!”
    一声令下,一行朱颜鹤载着一位秀容玉肌的黄衫仙子从天际飞来,发出悦耳清脆的鹤鸣之声,与下方的鼓声交相应和。
    原本谈笑的众人的声音戛然停下,皆被这景象给吸引了去,心生敬仰。
    代替云清真人出席的月仙望着王卉的身影微微出神,心头恍惚间又闪现过王卉刚刚入门时的青涩模样,与眼前这个端庄得体、姿态出众的女修判若两人。自己又何曾想过,丈夫与儿子竟有一日会被宗门惩罚。
    “原来这就是金丹仙人啊!”刚刚步入仙途的修士争先恐后地拥挤在围线之外,望着头顶仙人的模样,满是赞叹与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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