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李家湖跟我聊得很晚,期间又主动开了好几瓶酒,喝道后来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有些飘忽了,头重脚轻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差点儿都快忘记了。
    记忆中我好像是把他弄到床上睡下,而我自己则随便找了一个房间,也跟着躺下去。
    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面容模糊,好像是一个浑身都是肌肉棒子的家伙,在教我剑法。
    那人的剑很霸道,来来去去就几剑,横档斜拆,然而每一次发力的时候,我都能够瞧见他足弓弯起,双手拱起,肩胛骨宛如一对翅膀似的,将力量从地下吸收出来,然后猛然劈出一剑去。
    一开始的时候他劈树,无论是一人合抱、还是两人合抱,又或者三五人合抱的大树,他都一剑斩断。
    伐木工?
    然后他劈石头,无论是桌子大的石头,还是柜子大的石头,又或者屋子大的山石,他都一剑斩断。
    再到后来,他开始教我如何劈水,无论是小溪,还是水潭,又或者蜿蜒不息的河流,他都一剑斩断。
    最后,他开始教我劈人。
    这个男人带着我出征南方以南,一个满是三米高的巨人一族,那些巨人长得高大,头生双角,鼻中扣环,凶神恶煞,不事生产,专吃活人。
    男人带着我从巨人部落的村东头杀到村西头,无论是三米一的,还是三米五的,又或者是四五米的,他都一剑斩断。
    我最后一次见到那男人,是在一个战场之上。
    我当时躲在石缝间,瞧见他被一大群穿着鸟羽大氅的羽士围攻,那些人启用了天地之力,有人用火烧他,被一剑斩断;有人用毒水浇他,被一剑斩断;有人用暴雨梨花,用巨石轰击,用刀子一般的飓风,都被一剑斩断……
    围攻他的羽士足有三五十人,到了最后,却只剩下三五人。
    关键时刻,其中一个留着斑白胡须的老者踏着我最为熟悉的罡步,然后手掐法诀。
    他将手中的长剑指向了天空,然后顿时间乌云密布,无数粗大的电芒从无尽空间之中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这些电芒将整个世间都给照得透亮,纤毫毕现,然后充斥了整个天地。
    最后电芒落在了已经身受重伤的他身上。
    即便如此,他还是挥出了最后一剑来。
    一剑斩断。
    然而他一剑虽然斩断了那落雷,却并没有能够阻止后续的攻击,最终被轰成了焦炭,而被他从地下抽取的地脉之力,导致整个山峦崩塌,大地震动。
    一剑神王。
    我突然间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来,或者说是外号。
    那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如同流星一般逝去,而二十年后,我继承了那个男人的外号,成为了新一代的耶朗祭殿守护。
    面对着蜂拥而上的异类生物,无论是头生三角的猛虎,还是身高十米的泰坦巨人,又或者是幽冥莫测的鬼灵,我不多不少,依旧一剑。
    最后的最后,从无尽的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恐怖到极点的巨手来。
    那巨手遮盖了整个天地。
    我总共劈出了人生中最后的五剑,一剑斩去了宛如山峰一般的手指,五剑便是五根,这些手指落地成了山峰,然而我却最终精疲力竭,被那光秃秃的手掌给砸死了去……
    啊!
    从宿醉之中惊醒过来的我忍不住地大声叫了起来,无尽的黑暗弥漫在了我的心中许久,一直到总统套房的诸般物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方才缓缓回过神来。
    而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另外一声尖叫:“啊……”
    我低头一看,却见一身嫩白肥肉的屈胖三抱着膀子,惊悸地说道:“你对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瞧见他一脸悲愤欲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说我特么能对你干嘛啊?
    屈胖三抱着毯子,捏着鼻子说道:“你这一身酒气真臭——那么多房间,非要睡我这里么?”
    他跳下床,匆匆跑向了洗手间去,而我却双手枕着头,回想起刚才的梦境来。
    梦里面,劈死第一代一剑神王的雷法,可不就是神剑引雷术么?
    第四十一章 崆峒玉石
    屈胖三去洗手间洗了一个澡回来,瞧见我还躺在床上沉思,不由得恼怒地骂道:“你瞧瞧,你丫昨天居然喝吐了,还吐了一床——醉了我就不说你,醒来了,就不能讲究一点儿么?心疼我嫂子,居然要跟你这么邋遢的人过日子……”
    我还沉浸在那梦境之中,平躺着,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屈胖三暴躁如雷,跳上床来,就给我一个窝心脚。
    我受痛大叫,说你干嘛?
    屈胖三捂着鼻子,指着床上的呕吐物说你瞧瞧,不觉得恶心?
    我这才发现枕头边的确有刺鼻的异味,赶忙爬起来,不过行动还是有些迟缓,屈胖三说嘿,陆言,你丫不会傻了吧?
    我说怎么会?
    他说那你怎么了?
    屈胖三是知道聚血蛊和小红的事情,也知道我做梦一事,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要与他分享,嘿然笑道:“那啥,胖三,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一剑神王’的名字?”
    我这也就是一问,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知道,说听过啊,据说是古耶朗王朝的祭殿守护,武力巅峰,世间万物,皆可一剑斩断。
    我当时就震惊了,说你居然知道?怎么可能?
    屈胖三得意地说道:“这世间没有啥事儿,是大人我不知道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呢?
    屈胖三说有一个老友告诉我的,他跟我讲,说世间剑术,说一千道一万,皆不如那一剑神王的“一剑斩”牛波伊;别说凡人,就算是天神来,他说不定都能够一剑斩杀而去——对了,你问我这个干嘛?
    我舔了舔嘴皮,说那个啥,我昨天晚上不是跟李家湖喝酒么?喝高了,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屈胖三倒吸一口凉气,说你丫别告诉你梦到一剑神王了?
    我点头,说对。
    屈胖三一下子就冲到了我的跟前来,也顾不得我身上的污迹,紧紧抓着我的衣袖,说真的?
    我说我梦到的,是最后一代一剑神王,另外我还梦到了他跟随上一代一剑神王学艺的好多画面,而上一代一剑神王居然是被茅山宗的神剑引雷术给劈死的……
    屈胖三满脸诧异,说这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有茅山宗么?
    我说没有茅山宗,未必没有神剑引雷术啊?
    屈胖三说光说不练假把式,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来,刷两招。
    我正有此意,一跃而起,来到了床前,然后抽出了破败王者。
    紧紧握着剑鞘,我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着梦境里面的感觉,回忆起那一幅幅的画面,然后手中的金剑高高举起。
    我不知道举了多久,正沉浸间,却听到屈胖三不耐烦地说道:“你有完没完啊?要劈早点儿!”
    我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说就不能容我酝酿一下?
    屈胖三耸了耸肩膀,不过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我又闭上了眼睛,再一次感知起来,然而这一回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种感觉却再也提不起来了。
    瞧见我放下了手中的剑,屈胖三也是愣了,说你什么情况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还不是你刚才打扰了我?
    屈胖三翻着白眼说道:“你这是翔拉不出来怪茅坑啊,到底什么情况,你就不能够说清楚?”
    我将梦境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与他知晓,屈胖三听我描绘得有模有样,绘声绘色,知道我并没有在骗他,于是就开导起我来,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的东西。
    两人商定许久之后,屈胖三斟酌了一下,对我说事情有点儿蹊跷,不过问题大概出在两点。
    我说你讲。
    屈胖三竖起第一根手指,说首先一点,那就是你没有这个基础,得练,得学,得让自己的身体记住那种力量,方才能够最终使出来。
    我回忆起那一剑神王少时学剑,每天都要劈砍几千下,为的就是记住那剑的特性,暗合里面的道,于是下意识地点头。
    屈胖三又竖起第二更手指,说再有一个,那就是你以前可没有梦见这么牛的角色,可能需要某些触发条件,方才能够激发出来。
    我说什么触发条件?
    屈胖三说着就很多了,比如你快死了,说不定就参悟了……
    我翻了一下白眼,说敢情是个花架子,看着厉害,其实一点儿卵用都没有。
    屈胖三说老天是公平的,幸亏是这样,要不然做了一个梦,然后就成了一剑神王那样的大牛,你让别人还怎么混?
    我说这世界上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你吧?
    屈胖三嘿嘿笑,让我把昨天抄获的书籍、典籍和竹简拿出来,给他摆满,然后催我赶紧去洗澡。
    我来到客厅这儿,将东西一股脑儿的疼了出来,然后去洗了一个澡,出来的时候,瞧见屈胖三趴在厚厚的地毯上,拿着一个不知道哪儿弄来的放大镜,正认认真真地研究那些书籍呢。
    我过去瞧了两眼,发现都是扭曲的外国文字,并不懂,于是也不想凑趣,走到阳台去透气,继续回忆起昨日的梦来。
    屈胖三说得对,我之前做的梦,不是小将,就是外交使节,又或者小巫师,又或者大工匠。
    这些都不是什么厉害的人。
    这回做的一剑神王,实在是太高端了。
    我估计在整个古耶朗王朝,这一位应该都能够排得上号,说不定还是最大的武力代表,要不然也不可能被三五十人围攻,还杀得敌人殆尽。
    所以这个梦,需要时间慢慢领悟。
    而梦里面并不仅仅只有那“一剑斩”,劈死上一代一剑神王的那神剑引雷术,也让我受益匪浅。
    那雷法比起我的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即便是杂毛小道的引雷术,都不及那玩意的十分之一。
    那老道人使用此法的时候,我瞧得分明,虽然罡步和持咒的手印一模一样,但却并没有念那咒诀。
    为什么呢?
    别的不说,那老道人的诸般表现,都是值得我所学习和深究的,如果研究透了,只怕我的神剑引雷术,又能够上一个大台阶。
    我在阳台待了大半个小时,这时那李家湖方才醒了来,带着宿醉的头疼来到阳台上,跟我说早安。
    我问他身体怎么样,他告诉我人老了,哪儿都不得劲儿,若是年轻的时候……
    我笑了,说你现在也不老。
    李家湖指着下巴些许斑驳的胡须,说人不服老不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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