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声静气,说规矩我懂,法师你说该怎样?
    贝翔法师瞧见我这么上道,不由得嘴巴都咧开来了,露出一口黄色的大板牙,指着我身旁的虫虫说道:“你可以走,这姑娘留在这里,给我调教两天——你别误会啊,我是看她与我有缘,有心给她些福利呢。”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家伙流露出对虫虫的坏心思时,我的心脏就是猛然一跳。
    一种杀人的冲动,就从我的心底里瞬间流露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然把虫虫视为自己最珍重的一部分,任何人想要伤害她,都必须过得了我的这一关。
    或者说,想要碰她,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不行!
    我断然拒绝了贝翔法师的要求,冷然说道:“她与此事无关,还请法师不要为难于她,也免得毁了自己的清誉。”
    听到我的话语,贝翔法师勃然变色,冷然说道:“你不肯舍她,便只有自己出头顶住咯——好吧,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为难你,左手或者右手,自己选一个留下来,你得罪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你看如何?”
    左手,或者右手?
    我本以为只不过是赔钱了事,正谋算着囊中还有多少钱财,看看是否能够应付得过,却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直接出了这样狠辣的要求,就知道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所谓的抢人饭碗,不过只是借口而已。
    说到底,他还是因为垂涎虫虫的美貌,方才会如此作态。
    唉,美也是一种罪过么,这样子下去,看来我真的得找块丝巾给虫虫围住脸了。
    我心里往下沉,不过却也不会被他给吓住,而是冷静地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情,当真是没有别的解法了么?”
    贝翔法师抱着臂膀,居高临下地说道:“没有!”
    这时刘老板终于反应过来了,慌忙上前来,笑着打圆场,说两位莫说笑了,千错万错,都是我老刘的错,法师,这样子吧,钱我照出,你看着治就是了,还请千万不要动怒。
    他虽是商人,却没有寻常商人的狡猾和无情,知道这事儿是由他而起,也没有回避,直接将主要的过错承担下来,并且还应允了钱财。
    这笔钱对于他来说,应该也是一笔很大的款子,肉痛得紧,但是为了救人,却还是豁出了去。
    他以为自己能够打得回这个圆场,却不料那贝翔法师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跟你没关系,在一旁待着就是了,少说话,知道不?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们三人给拉到了角落。
    看样子,这是准备动粗了。
    我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平静地说道:“贝翔法师,你在这缅北一带,也是位人物,不过今天的这般作态,吃相却实在是有些难看了点,如此说来,你是不见血,不肯罢休了,对吧?”
    他高踞堂中,望着周遭围上来的十几个白衣弟子,志得意满地说道:“是又如何?”
    我将破败金剑从行李中缓缓拿出,当握住这剑柄的时候,一股熟悉而动荡不休的力量就传递到了我的手掌之上,让我豪气顿生。
    我平举着剑,说法师,你真的想惹下我这个敌人么?
    贝翔法师被我突然拔出来的剑给吓了一跳,然而当他瞧见我那破桦木剑鞘里锈迹斑斑的长剑时,却突然大笑起来,说就凭你这把破剑,也能够跟我叫板?
    我郑重其事地将长剑拔除,摸着上面刻意做旧的斑纹,每一处都是那般的特别,就仿佛天生如此。
    我欣赏着这长剑,就如同看着绝色美人一般,良久之后,方才平静地回答道:“即便破败,未必不是王者,我这剑虽然残破,但却是铁骨铮铮,从来都不会为谁而低头,法师不再考虑一下?”
    贝翔法师冷笑,说别吹牛了,你胆敢在我堂前动用兵刃,就不要怪我不客气,诸位弟子,一会动手,死伤勿论。
    死伤勿论?
    这人当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想必也是横行一方、无所忌惮之辈。
    我能战胜得了这些人么?
    尽管长剑在手,信心倍增,但我并不是失去了理智,自然知道自己就算是打了鸡血,也绝对干不赢对方,不过事情既然逼到了这个地步,我若是不亮剑,哪里是什么男人?
    我长剑在前,将剑鞘递到了虫虫的手上,对她说道:“跟着我!”
    简单的一句话说完,我便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用缅语大声喊道:“谁人阻我,必杀之!”
    我踏步,朝着外面走去,立刻有人过来拦截,我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去,那两人却也是身手灵活,一下子就避开了我的剑锋,贴身缠来。
    哎呀,一招就要输了么?
    我的心中一慌,反而变得更加沉稳了,将长剑往回一转,唰的一剑,将其中一个试图伸手过来拿我的家伙,给直接挑开了去。
    那人被我剑锋所逼,胸口处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我这些日子一来,跟金剑已然形成了一种如使臂指的亲密关系,带着虫虫向外走,那些人空手来拦,多少也有一些吃亏,被我一鼓作气,连续挑开几人,然后冲到了庭院里来。
    然而我们刚刚一出了房间,便听到声声吼叫,我左右一看,却见那些白衣弟子都摸了兵器过来,皆是被摸得油光锃亮的铁棍。
    棍为无刃之兵,百兵之首,攻击范围远大于刀枪,棍扫一大片,对长剑其实最为克制。
    这一帮人冲了过来,长棍林立,我挥剑与其拼斗,尽管这金剑经过虫虫地特殊处理,坚硬度上并不输于任何兵刃,但是对上这百炼精钢铸造的铁棍,到底还是有些力弱,使得我屡屡受挫,叮叮当当之间,手臂发麻,疼痛难挡。
    这功夫,果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练成的。
    我心头发苦,然而身后的虫虫却仿佛一朵清纯无害的白莲花,一脸单纯地等在我身后,仿佛什么也不会一般,不时还表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
    她时不时的尖叫,弄得贝翔法师心头痒痒的,忍耐不住地朝着手下呼喊,说你们都仔细了,小心别伤着那女子。
    听到他的嘱咐,那些白衣弟子更是凶猛了,只不过攻势的前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虫虫。
    我在一大片的棍影之中拼死求存,九死一生,然而虫虫却依旧袖手旁观。
    她甚至都离开了我,置身事外去。
    我挥舞长剑,气血不断地往心头涌动,整个人浑身汗出如浆,热气在我头顶腾腾冒出,几分钟之后,我终于支撑不住了,被一棍子给捅到了心窝,人就朝着院子的泥地里滚落而去。
    那些白衣弟子早晚操练,早已纯熟,一棍捅翻我,立刻七八根棍子就交错而来,将我给死死压在了地上,不得动弹。
    我被压在一片棍林之中,贝翔法师搓着手就走出了房间里来,笑嘻嘻地冲着虫虫说道:“大妹子,这蠢货已经束手就擒了,你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法师?”
    虫虫这个时候也嫣然一笑,双手一拍,说打了这么久,你们也先歇息吧。
    三掌之后,院子里除了她,就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望着满地躺倒的人,贝翔法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冻结了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诧异。
    第四十八章 名声远扬
    贝翔法师愣住,而我也是一身冷汗。
    即便是制住我的这帮人全部都躺倒在了地上,我却也是动弹不得,因为那些铁棍,早已横七竖八地插入了泥地里去。
    虫虫没有去理会一脸惊诧的贝翔法师,而是走到了我的跟前来,对着我笑,说你师父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苗疆蛊王,难道你真的就想着凭那武力来应敌?
    我苦笑,说那好,你告诉我,这帮人是如何倒下的?
    虫虫毫不隐瞒,平静地说道:“螳螂腹中,在吞食了卵生铁线之后,就会有成团的铁线虫于身体之中,将其采集,铁线虫研磨成分,早晚告祭,然后于阴时开启罐中,注入阴气,最终得到……”
    我没有等她说完,跟着说道:“最后得到铁线虫蛊,施法的手段为指甲弹射,无声无息,蛊粉融入人身,只要沾染汗水,就会顺着毛孔入内,一直浸润身体之中,如果在此期间,受蛊者剧烈运动,蛊粉就会迅速繁衍,生成大量的铁线蛊原虫,汇聚于心脉和各处要穴之中,为施术者所掌控,一念生,一念死……”
    虫虫的脸上洋溢起了笑容,说不错,理论知识挺丰富的,就是行动力欠一点。
    我这时已经将困住我的铁棍给扯开,艰难地爬了起来,听到她的话语,摸着头笑,说师父传给我的法门里面有这个,不过这时间匆忙,我又耐不下性子来炼制,所以只能是听闻而已。
    我们两人这你一句我一句,听得堂上的贝翔法师一阵傻眼,他眯着眼睛,目光凝聚,寒声说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有着虫虫撑腰,我终于不再吞声忍气了,直起了腰杆儿来,冲着他笑道:“我们真的只是路过,法师一再相逼,不过是伤了和气,不如让开道来,放我们离开吧。”
    贝翔法师脸色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他方才缓缓说道:“放你们可以,报个名号吧。”
    我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在下陆言。”
    陆言?
    贝翔法师眉头一皱,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得出这道上何时出过这么一个人物,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毕竟我再如何出头,那高深莫测的人却还是旁边这个女人,他又看向了虫虫,说你呢?
    虫虫这回倒是开口了,不过她却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号,而是指着我说道:“你或许没有听过他,但我可以告诉你,他是疤脸怪客陆左的堂弟,也是刚收的弟子,你若是心有不顺,现在可以上来领教,或者回过头来,去找陆左找个公道。”
    什么?
    贝翔法师听到我堂兄陆左的名字,顿时就是脸色大变,惊讶地大声喊道:“你说的陆左,是灭了萨库朗,杀了仰光大巫师果任、败了契努卡达图的那个陆左?”
    他一连叫出了一大串的名字来,我听着头晕,不知道我堂兄到底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居然让这家伙如此惊慌。
    不过看得出来,陆左的名字,在这一带挺罩得住的。
    这般想着,我也是冷声一笑,说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是什么玩意,不过我师父的确是清水江流、敦寨苗蛊的陆左,你若是想要报复,只管前来便是了,我等着你。
    这个……
    得到了我的确认,那贝翔法师的脸色突然间就变得很奇怪了起来,似笑非笑,肌肉又好像挤成了一团来,我瞧得奇怪,问他说法师若是没有事情的话,我们就告辞了。
    说罢,我伸手拉住了虫虫,提着金剑,转身离开。
    刚刚走了两步,那贝翔法师就叫住了我,说唉,等等,两位先莫走,有事好商量。
    我诧异,说啥事?
    原本居高临下、一脸傲气的贝翔法师搓着手,略微尴尬地笑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啊,其实呢,都是误会,只是大家没有摊开来,说清楚而已,你们别误会啊。这样,咱们有事儿,进屋里聊,我好好招待,呵呵,呵呵……”
    啊?
    我有些愣了,他这一脸的谄媚,是从何而来,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般和气了,连脸上的那横肉,都收敛起来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虫虫却拉着我往前走去,我没办法停留,只是挥手,说我们走了,回见吧您。
    两人一路出了门,扬长而去,一直走出了村子,虫虫这才发现我居然牵着她的手,一把将我给甩开,说你什么意思啊,趁机占便宜呢?
    她的手温润绵软,冰冰凉的,像玉,握在手里,感觉十分舒服,我之前也是情急,不过后来却不愿意放开,此刻被她点破了心思,心中窘迫,脸上却表现得很坦然,说没有,我只是情急而已,话说回来,他刚才为什么前倨后恭,恨不得趴在地上去?
    我心中有些得意,而虫虫则撇了一下嘴角,说你别自得,他敬服的,是陆左那小子的威风,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诧异,说陆左的威风?我堂兄的名声,真的已经传到这东南亚来了?
    她瞧见我这得意的表情,不屑地撇嘴,说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再厉害,那也是陆左一拳一脚挣出来的,与你无关,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回头让这帮人听到你的名字,就下意识地退避三舍,那才叫做真本事。
    听到她的话,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的确,不管怎么说,名声是别人的,修行是自己的,只有等我真正成为高手的时候,那才是扬眉吐气之时,而此刻,我们还是得赶紧走吧,要是那家伙反应过来,用些非常手段,我们可忍受不住。
    说着话,我们出了村子,刚走没一会儿,后面突然有人喊我。
    我回头,却见小刘的父亲刘老板带着人匆匆赶了上来,一边叫,一边不断挥手,示意我们停下来。
    我没有走,停在了原地,瞧见刘老板挺着肚子,一路小跑地走到了我的跟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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