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了这是,找你这么久没动静?”电话里问道。
    我坐到沙发上,把喝了一口的饮料放到茶几上,说道:“出差了,有事儿?”
    “嗯,有好事儿,到酒吧来,有事儿和你说。”
    林锐显得很神秘,我想了想应了下来,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盯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沉默的坐回沙发上,静静的闭上眼睛,电话每响一声,胸腹中某种情绪似乎就能得到片刻的满足。
    电话铃音响了很久,一声声,一遍遍,像是洗涤心灵的某种祭礼,在寻找慰藉,我还是不愿意看他着急,终究是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温扬。”我轻声道。
    电话对面舒了口气,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疲惫:“三儿,别生气了,回家吧。”
    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差点滴落下来,我想说温扬我再也回不去了,多少次醒来都以为我还在家里没有离开,但事实总是在提醒我,我再没有回到你身边的资格,我多希望这是一个梦,一觉醒来,我还在那个与你合租的公寓里。
    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控制着声音说道:“温扬,我没生气,只是想到外面散散心。”
    电话对面的人静了一会儿,才用粗粝暗哑的声音道,“关磊都和我说了,对不起,你怎么生我的气都可以,但是别赌气不回来,我找了你很久,很多的地方,你一个人在外面——”他声音不稳的顿了一下,说,“我很担心。”
    “抱歉,走的时候没有和你说一声。”我低头拿过可乐紧紧的握在手中,想从中汲取一点力量,我慢慢的说道,“我一个人在外面很好,你知道我我运气一向很好……遇到了很多的好人,他们都愿意帮助我,出来才知道外面天高海阔,有很多让我忍不住驻足的美景……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电话对面的人深深叹了口气,嗓音低沉的道:“三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告诉我,需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回……”
    “温扬,我不会回去了。”我打断温扬,颤抖着挂了电话。
    再说下去,我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回去,或许还会忍不住找温扬哭诉我最近发生的一切,明明前一刻还是个强大的战士,对上温扬我就会变得软弱无比,受不得丁点的委屈。
    何不就这样结束,我还是那个为了朋友全心全意付出的挚友,永远不会让温扬看见一个疯掉了的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我曾经对他怀有的龌蹉心思,永远不给自己伤害他的机会。
    我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把手机留在茶几上,我拿了外套出了酒店,去了那家gay吧。
    酒吧里依旧有些冷清。
    ……
    我靠坐在沙发上听完林锐的话,我把手中的高脚杯放下,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就是和我说这个?”
    林锐看着我的反应,皱眉道:“怎么,你怕不靠谱?放心吧,这是家不错的娱乐公司,虽然比不上华正和成娱这样的大公司,捧人还是有一套的,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家的高层还有艺人我都有认识,不会让你签长约。”
    我摇头笑道:“我只是不认为自己进娱乐圈是件靠谱的事儿,我就算再外行,也知道那里不是靠长相,随便来个人就能混的地方。”
    林锐不以为然道:“你年轻,想学什么来不及,男明星的黄金周期本身就长,你x大毕业,加上之前惊艳的露脸,话题度很容易炒起来,你看现在的小鲜肉,有几个是靠演技的?”
    “哪有那么简单,”我有些无奈,但看见对方一脸严肃的表情,只得道,“好吧,这个不是我擅长和喜欢的东西,就算真如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也没兴趣。”
    “你说真的?”林锐一脸的不信。
    我只得道:“好像之前我就有接到过这种电话,我对这个真的不行。”
    林锐有些唏嘘的靠向身后的沙发:“还真有你这种清高的人,我们这种普通人,还有什么能和做明星一样名利双收的,你竟然一点都不动心?”
    这算是哪门子的清高,我要是缺钱的话,自然也就应了,本来这一世我只想过得安逸一些,结果天不如人愿,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现在一切都已经由不得我了。
    “真是,我还以为帮了你一个大忙,好把先前的人情还了,现在看你就一圣人,无欲无求的,这哪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圣人?
    我挑眉看他:“你这是在骂我?”
    林锐抿了一口酒,摆摆手道:“没有,我是真的佩服你,你说现在这社会,有几个不想出名不想成为有钱人的?有了这些就相当于有了一切,人心向往,这是大多数人奋斗的目标,但是呢——”林锐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能经得住诱惑,不做‘名利’的奴隶,怎么能不叫人佩服?”
    “我还是觉得你在骂我。”我笑了一下,“那是因为我想要的东西用钱买不到,若真是钱可以解决的,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林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钱不能解决的?也就是感情问题了,以你的条件,是喜欢上直男了?”
    我不置可否的和他碰了一下杯,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哪是只有感情,逝去的亲人,健康的身体,但这些我都已经彻底的失去了。
    “别给自己添堵,你这样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我都能给你介绍,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我还没见过有谁真正成功过,最后落得被人当做变态羞辱一番,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低头,看着酒杯,淡笑了一下,“我明白。”以前或许不明白,现在又怎能不明白,如果只是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落得个被羞辱的下场就算了,我永远也忘记不了温扬弥留之际那厌烦的一眼,他至死都在厌恶,留下的是躲不开的无力,不管是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最后不止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或许是因为刚吃了药的缘故,今天想到这些,我发现自己除了有些伤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我说:“你不用害怕还不上我的人情,过些日子,我确实有事儿要请你帮忙。”
    “哦?什么事儿?”林锐放下杯子,兴致盎然的看着我。
    “现在还不能说,可能要动用你圈子里的一些关系,类似事件营销,媒体运营抄抄热度。”
    林锐看起来有些失望:“如果是这个,会不会太简单了点,交给池庆就行了。”
    我笑道:“本来我帮你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有没有我,你也会挺过来。”我顿了一下,道,“其实能认识你我很高兴。”
    可能是难得能遇到同类,我和林锐聊的还算投缘,他说这个圈子什么样的人都有,纯情的,滥交的,骗婚的,喜欢上直男的,倒是讲了不少的故事,感觉一扇全新的大门向我打开。
    我酒量很好,应该说是两世间都没喝醉过,但不知怎么和林锐喝到最后,倒有了些醉意,那些曾经不对他人言的事情,竟也说了不少,整个人略显兴奋。
    难怪都道喝酒误事儿,倒不是说人不清醒,而是明明有意识的,却敢做敢说一些以前不大可能的事情。
    我斜靠在沙发上,意识渐渐的模糊,最后好像听见林锐问我家在哪?
    我有点晕,想,对啊,我的家在哪里?
    第51章 诡辩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我揉了揉有些发重的头,像往常一样,在床上愣愣的缓了好一会儿。
    昨晚喝醉了?第一次喝醉,感觉似乎不太坏,难得的是这一晚似乎没有被噩梦侵扰,反倒做了个不错的梦,身心都有一种久违的满足感。
    酒精的作用?
    当我准备下床,掀开被子的手突然一顿,抬头看过去,这里是……
    熟悉的鹅黄色暗格的丝质窗帘,窗台上摆着几盆喜阳的绿植,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并没有因为前主人的离开显现什么异状,住了这么久的地方,倒不用再确认些什么了。
    我还记得林锐昨晚问我住哪,难道我神志不清的就报了这里?所以记忆里残留着温扬的景象,被紧紧拥在怀里的那种久违的归属感,并不是什么做梦。
    我头痛的揉了揉脑仁,怨不得人说喝酒误事儿,现在的我对上温扬可不是自找死路。
    我拿起床头的衣服,匆忙的穿好下床。
    路经客厅,看到厨房里正在忙碌的挺拔的身影,我控制住自己再多看一眼的欲望,我拎着外套直奔门口,心中也不知是埋怨林锐还是更怨自己,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让温扬看见我发疯的样子,这是我绝对不能忍受的。
    偏偏事情不够顺利,门被加了两道锁,温扬是一个人住害怕是怎么的?以前明明只上一道锁,等我终要打开门的时候,一只手从身后绕了过来。
    “你要去哪?”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炸开,瞬间揪住我所有的情绪,心脏不自觉得跟着漏跳了一拍。
    我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慢慢转过身,温扬并没有松开手,我靠在门上,就像是被他圈在在狭小的空间里,我呼吸骤停,这实在是有些暧昧。
    我侧着头,也不看人,直接道:“昨晚给你添麻烦了,我得回家了。”
    “这里……就是你家,先吃饭。”
    “温扬!”我的声音明显提高,我抬头看他,温扬已经收回手,长身而立,眼眸中似乎掠过一抹无措,但清俊的脸上依旧淡漠如初。
    他退后一步,说:“抱歉,你不能走。”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温扬,你不能这么做。”
    温扬也看着我,淡淡出声道:“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做,你才愿意留下来?”
    “我……”我一时语塞,我不能留下来。
    温扬也是沉默良久,才慢慢说道:“听到那样的录音,我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你,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相信你,你怎么怪我都可以,但是——”他轻叹一声,突然抬手扳过我的肩,“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做那些事情,宁愿和关磊商量,也不愿告诉我,石杉,是因为什么让你选择这样做?”
    温扬还是那么厉害,没有因为当初的误会模糊焦点,而一味的去道歉,能够直指问题的关键,但这些都是我无法解释的。
    我侧身挣开他的手:“你要是说完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我转过身重新去开门,我如今算是半个疯子,现在又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还没等我碰到门,就不由分说的被温扬拉到近前,“你在怪我吗?”我们离的很近,这样的距离,我清楚地看见他眼中深邃浓稠的情绪,他直直的看着我,稳固掌控地气韵由不得我眼神有任何的躲闪。
    我整个人手脚僵直,与温扬对视了一会儿,几乎想别过头:“你松手。”
    温扬神色一黯,他松开我,自嘲的笑了笑:“生气也是应该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把你保护的很好,却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些,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糟糕透了?”
    我真心的摇头道:“没有。”你现在能愧疚,是因为你不记得上一世你给予我信任的后果,你不知道,我却不能当那些没有发生过。
    说来那个时候温扬明明已经气急,明明有了证据,明明有翻盘的机会,却没有想着报警,最终还是认命的放我走。他从来都不曾真正的伤害我,或许他有误会我,不信任我,我心中也可以因此去怨愤,但我不能否认他的这份温柔。
    温扬神色萧索,沉默一阵:“我知道,你为了我变卖了亲人留给你的房子,投入全部身家去炒股,只为帮我渡过难关;我知道,你为了我的身体费尽心神,苦练厨艺,一向清高的你不惜违逆本心的去缠着一个姑娘;我知道,你明明因为我不让你进公司而生气过,却为了我的公司劳心劳力,独自去和温赫周旋;我也知道你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却没有想过让我知道,而我却一直没能给予你足够的信任。”
    他忽然笑了,眼底却隐隐透出些悲凉:“卖掉亲人留给自己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从来没想过有人会为我做到这一步,我不敢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气我也是应该的,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做的一切。”
    我低下头去,莫名的有些酸涩,我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温扬,慢吞吞的开口道:“我没生你的气,换做我也是没办法相信的,那样的录音已经和信任与否完全无关了,这其实没什么的,温扬我没有怪你。”这本就不怪不到温扬,就算是亲人怕是也难以接受这样的考验,说到底都是我当初的隐瞒造成的,我想着等我把别墅买回来再向他坦白,我太想要一个完满的结局了,结果弄巧成拙,现在回头再看自己做的那些事儿,也不是一个“蠢”字可以形容的。
    说到底我们的问题并不在误会上,只要肯说,肯去沟通,这世上哪有解不开的误会,问题是在我对他怀有的那份不容于人的感情,是我随时可能的发疯的病症,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温扬似乎愣了一下,看着我的眸子温润亮泽如夕,他说,“石杉,你真的不怪我吗?”
    我冲他笑道:“我不怪你,我说过你对我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怪你,这句话对你永远有效。”我这一世为赎罪而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记得自己最初的誓言,永远不被那些卑劣的恶念所控制,永远不会去伤害你,踏过所有荆棘坎坷,用尽所有力气,只为你最终的幸福,不为感动你,只为我飘零了两世的心得到救赎。
    温扬怔了一怔,眉峰慢慢的舒展开:“就这样原谅我吗,你对我是不是太好了。”温扬笑了,说着他竟长手一勾要把我揽到怀里。
    我惊了一下,猛得退后一步,声音一慌:“温扬!”我心跳乱了好几拍,花了好一会儿,克制住想要温存的想法,正色道:“我想你有些地方弄错了,不是我对你好,而是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这件事我确实没什么好怪你的地方,所以我对此并不生气,但这不代表我们能恢复继续到以前一样。”
    “为什么?”温扬一滞,脸上的笑容快速消融。
    我深呼了口气,说道:“那天你和梁米在饭桌上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当时很震惊,你的朋友或许看的不全面,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事实上我对你所谓的好,只是金钱上的帮助,都算是能力之内,并不逾越,但你对我的好,我却感觉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了,每日的嘘寒问暖不说,还不允许我在外多做停留,总是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就像刚才,这并不是正常朋友应该有的,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对我抱着别的什么想法,这让我感到恐慌。”
    我看见温扬脸上慢慢碎裂开的表情,硬着头皮接着说道,“所以我们还是朋友,但我不能留在这里,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还是会尽一个朋友的责任,但我不想和你有什么暧昧的关系,让别人产生不好的联想,其实如果不是梁米,我也意识不到这一点,咱们的关系确实过于亲近了,再好的朋友,也是应该有距离的。”
    温扬愣愣的站在那里,估计是被我的话震惊的无以复加了,还真没几个人能脸皮厚到我这种程度,能贼喊捉贼,竟然恶人先告状来反咬一口,温扬的三观估计都要崩溃了。
    温扬好半天才缓过神说了一句,“不是——我……”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看着神色窘迫的温扬,反倒没了顾忌,继续大言不惭的说道:“我虽然不歧视这个,但心里多少会觉得不舒服,所以那几天我是真的有些生气,我也知道清者自清,但还是没必要给自己造成什么困扰的好,咱们还是朋友,但我没办法再留下来。”
    等我我推打开门离开的时候,温扬还是一副反应不过的样子。
    我出了公寓,在小区里穿行,想到温扬刚才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实在是太傻了,竟然信了,明明那么厉害的人,怎么能这么笨呢。
    我越想越好笑,越笑越大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我恍若无人,最后笑的肚子都痛了,笑的我弯下腰,笑着笑着却发现眼中有了泪意。
    我笑什么呢,我才是个可悲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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