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镇墓兽似乎注意到这里还有两个更好对付的人,脑袋一转,大嘴一张,森森白牙近在咫尺。
    从唐泛救尹元化,到怪物扭头过来,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眨眼工夫!
    镇墓兽没有办法一次咬下两个人,它的目标首先是尹元化。
    尹元化的面色依旧苍白,但他这一次的反应似乎比上次要快些。
    逃开已经来不及了,怪物的身形比他们大得多,早就将他们的退路都挡住。
    这一回尹元化终于有了反应。
    他选择一边拽过唐泛,一边朝他身后躲去,准备将唐泛当作挡箭牌,先缓住怪物的来势,然后再图谋离开。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做!
    唐泛已经躲闪不及!
    眼看他的肩膀就要如同之前那个锦衣卫一般被怪物咬下来,唐泛眼前刀光一闪,怪物的牙齿却正好咬在一把绣春刀上!
    是隋州!
    千钧一发之际,隋州赶了过来,生生以一臂之力,用手中的绣春刀挡住怪物的来势!
    刀口令怪物柔软的口腔染血,它狂怒地咬住刀锋,狠狠一甩,顿时将隋州撞飞在墙壁上。
    后者重重地摔下来,又吐了一大口血。
    “广川!”唐泛扑过去扶起他,目眦欲裂。
    隋州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只怕已经伤了内腑,一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怀里温热的躯体靠得如此近,但那一瞬间,唐泛却有种即将失去他的惊恐和彷徨。
    自己的前半生,父母早逝,长姐远嫁,他自以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潇洒不羁,自以为即使不做官,顶多也就是挂冠离去,这辈子兴许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无法放下。
    却只有在这个时候,唐泛才意识到,这个人在自己心中占的分量有多重。
    重到他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对方的事实。
    此时尹元化见那怪物已经离开门口的位置,不由大喜,忙不迭朝门外跑去。
    庞齐见状就喊:“这妖物太厉害了,我们先撤罢,回头寻了人马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尹元化!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个脑袋从外面横飞进来,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圈。
    正是死不瞑目的尹元化。
    “外面还有一只!”庞齐厉声喝道。
    外头笼罩着浓厚黑暗的甬道里,似乎也埋藏着未知的危险。
    这里光是一只就够难对付了,外面还有一只?
    那怪物竟然如此狡猾,一只在里面扫荡,另外一只守在外面,将他们死死困在这里,无路可逃。
    所有人的心头顿时都升起一丝阴影。
    是啊,李漫只说有镇墓兽,压根就没说有几只!
    唐泛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太小看李漫了,因为上次对方栽在自己手里,就真把对方当成一般人物,殊不知对方看似示弱的“坦承”背后,根本就隐瞒了许多事情。
    若白莲教的实力当真只有那么弱的话,朝廷又怎会为了彻底剿灭他们而头疼?
    只怕李漫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正等着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呢!
    而李漫呢?
    此时的李漫趁着场面一团混乱,所有人都无暇注意他的时候,跑到了大殿里那副棺椁旁边,企图以上半身用力地去推上面的棺盖。
    第67章
    大殿中已经一片混乱。
    火铳不可连发,每次将火药发射之后,都要再次填充,颇费时间,那怪物身形敏捷,很难瞄准,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
    隋州已经倒下了,昏迷不醒,指挥权自然而然就转移到庞齐身上。
    趁着怪物被戳瞎一只眼睛的机会,剩余的锦衣卫并肩子上,将手中的兵器纷纷往怪物的腹部招呼,但这样做也很不容易,转眼间又有不少人被扫飞出去。
    大殿正中安放着一副棺椁,那原本应该是巩侯墓主人的安息之处,那上面的棺盖极沉,平日里用双手推也未必推得开,现在李漫双手使不上劲,用身体去推,当然纹丝不动。
    不过托场面混乱,大家都在集中精力对付怪物所赐,几乎没人有空顾得上搭理他。
    棺椁位于正中,原本是很容易被波及的,不过由于那上面的烛火先前被扫灭了,现在光亮主要集中在丢弃四周的火折子上,为了能够更清楚地看准怪物的弱点,大家也有意无意地将怪物往那里引。
    所以反倒便宜了李漫。
    跟着李漫一起进来的那两个手下已经死在这里了。
    一个被李漫当成挡箭牌,另一个被怪物的爪子勾入胸膛,当场就挂了。
    李漫明显没有将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他正一心一意地用上半身去推那棺盖,只恨不得能更快一点,可惜身体被绑成了肉粽,还要不时注意周围的状况,防止那怪物突然窜到自己眼前,登时急得他满头大汗。
    不过几乎没人搭理,不等于完全没人搭理。
    正当李漫费力使劲的时候,他的后背被人猛地往上一提,直接又撂倒在棺木旁边。
    “你想作甚!”
    下一刻,他的脸上被重重地掴了一把掌,半边脸颊顿时肿成猪头,就跟前不久他对唐泛做的那样。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李漫大怒,待看清了对方的面孔之后,随即转怒为喜,口齿不清道:“小兄弟,别打!别打!你也不想死罢,对不对!我有办法可以逃,你别声张!”
    钱三儿狐疑地瞅着他,忽而脸色一变,拽起他就往旁边一拖,堪堪避过镇墓兽扫过来的尾风。
    那尾巴上面不仅有鳞片,还很扎手,力道又大,被扫一下真不是玩儿的。
    钱三儿将他摁在角落,又给了他一巴掌,恨恨地道:“你刚才不是挺威风么,现在怎么萎了!要不是你,我师父他们就不会死!”
    李漫被抽得头晕脑胀,换了平日,他早就破口大骂了,但此刻他却强捺下怒火,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你师父他们已经死了,你还活着,你也想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吗?”
    钱三儿:“外面还有一只怪物,怎么逃!”
    李漫道:“有办法,不过你要先解开我的绳索!”
    别看他刚才在唐泛面前装得大义凛然,说什么为圣教生,为圣教死,蝼蚁尚且贪生,像李漫这样拥有越多的人,就越是怕死,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也不会放过。
    他既然怕死,在将那怪物引到这里来之后,又岂能没有后招?
    现在唐泛忙着查看隋州伤势,无暇顾及这边,李漫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清楚对方乃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先前不过是当局者迷,才一时大意着了道,等唐泛反应过来,肯定就会戳破自己的小伎俩,到时候自己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李漫无论如何也要利用眼下这个机会,先跑了再说,留下唐泛他们去跟镇墓兽去厮杀。
    他相信以镇墓兽的凶残,一定能将这帮人通通剿杀在这里,到时候他们再设法将财物运送出去,从此就海阔天空了,官府的人再也别想抓到他们!
    钱三儿是个偷儿,不是官府的人,李漫诱惑起他来,自觉完全是手到擒来。
    李漫对他道:“你先前也知道了,白莲教河南分坛的坛主正是我,你只要跟着我出去,从今往后就不必再偷偷摸摸了,更不用被这帮朝廷鹰犬指使践踏,快,解开我的绳索!”
    钱三儿戒备不减,但眼神已经渐渐动心:“你先说出路是什么?”
    李漫暗自冷笑一声,真诚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棺椁早就被挖空,从那下面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往洛河,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应我们!”
    钱三儿揪起他的衣襟:“你别骗我,如果洛河跟墓穴相连,那水早就灌进来了,我又不会凫水!”
    李漫:“蠢货,谁告诉你是连着河里了!”
    刚说完,他又被抽了一巴掌,后槽牙都被打出来了。
    钱三儿瞪大眼睛:“你他娘的还敢骂我!”
    李漫:“……”
    他忍气吞声道:“小兄弟,我没骗你,另外一头是连着洛河河边,离这里有些远,但是保证安全。”
    钱三儿半信半疑:“那怪物不也是从河里游进来的么,我进来之前就看到洛河河水又要上涨了,到时候那怪物逃出去追上我们怎么办?”
    李漫阴狠一笑:“你忘了外头还有我的人吗,那两个人都是我的心腹,我早就布置好了,只要我们走了,他们只会全部死在这里,管他娘的是人还是兽!巩侯墓那一大笔财物早就被我让人藏起来了,先前散落的那些你也看到了,真正的财物岂是那些萤囊之光可比的!你只要跟我一起走,以后荣华富贵,有你享用不尽的时候!”
    钱三儿喔了一声,点点头。
    李漫心急如焚:“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罢!”
    钱三儿:“萤囊是什么意思?”
    李漫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
    他总算知道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耍自己了,没准他就是为了套话,压根就没有释放自己的意思!
    可惜等他想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钱三儿早就摸出一把匕首,朝他心口狠狠一捅!
    李漫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到死没想明白,为什么钱三儿要杀掉自己。
    钱三儿将匕首从李漫胸口狠狠抽出来,对方的心头血溅上他的脸,被他连着眼泪一起抹掉。
    “……师父,我总算给你报仇了!”钱三儿喃喃道。
    他腾地站起身,对着唐泛他们大喊:“唐大人,李漫说棺椁里有一条通往洛河的出口,不用往外跑!”
    众人听见这话,皆是精神一振。
    原本大家以为出去的路就一条,但门口已经被堵死,眼看着虽然拼了全力也能杀死里面这头镇墓兽,但外面还守着一头,渐渐都有些绝望起来。
    但就在此时,钱三儿的话又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唐泛沉声喊道:“庞齐,不要恋战,且战且退!”
    大殿之中,镇墓兽的身躯扫荡之处,夹杂着它发出来的凄厉叫声,一并带起呼啸的风声。
    它虽然受了伤,但其他人也有些顶不住了,外面原本准备接收成品的那头镇墓兽已经等得不耐烦,稍稍将身躯探进来一些,一双血红眼珠盯着殿内的人,露出森森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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