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民愣神:“……这样啊。”
    “喝酒吧。”
    “以后就一家人。”
    那晚少棠破天荒地睡在孟家。
    这人一开始还不太好意思,他一个年轻的单身男人,对方家里有嫂子,不方便。
    后来酒意上头,脸也红通通烧起来,盛情难却,就穿着背心长裤睡了。
    这回是马宝纯搂着孟小京睡小床,孟建民贺少棠睡大床,中间夹一个孟小北。
    孟小北像一条大虫子,在被窝里拱来拱去,可美了。少棠与孟建民酒逢知己,彻夜难眠,一直断断续续天南海北聊着。孟小北抬眼看左边,又瞅右边,左手是亲爹,右手是干爹,你小北爷爷这日子过得多么的舒坦!
    他不敢闹他爸,但是就敢闹少棠,专拣最宠他的那个欺负和腻歪。他一条腿摽对方身上,用没毛的小腿与有毛的大粗腿互相斗架,后来搂着少棠的腰睡着了,哈喇子黏黏糊糊蹭对方一胸口!
    半夜里,少棠起夜。
    啤酒白酒都喝了许多,有点儿高了,上头,但又没到醉的程度,最是醺醺然的美妙感觉。少棠摇摇晃晃起身,绕开嫂子睡的小床时还很不好意思,尽力侧身,手扶着桌,腰部后仰,细腰小心翼翼蹭过去的。
    黑灯瞎火,孟小北从身后扑过来。
    少棠压低声音:“别闹,老子撒尿。”
    孟小北也悄悄的:“我也撒尿。”
    关着门,俩人在厕所里,少棠随意地解裤腰带,脸烫得红热红热的,笑着一摆头:“你先。”
    孟小北拉下短裤:“小爷给你滋个远的。”
    少棠:“咱俩谁远?”
    孟小北挑衅:“比比看啊。”
    贺少棠是带着醉意,笑出来的模样眼睛都含水:“泥壶小嘴儿,没有半寸长,还跟我比。”
    厕所是个白瓷蹲坑,俩人还真的比了,各自退后一尺抵着门,拉开内裤裤裆!
    少棠低呼:“饿日啊,混蛋孟小北!你都弄外边儿了!……”
    孟小北:“呵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哈!”
    小黑屋里一阵鸡飞狗跳,少棠醉醺醺的,站都快站不稳,自己裤腰没来得及提上,手忙脚乱给干儿子闯的祸收拾擦地,怕他大哥嫂子知道他俩偷摸干这种猥琐事儿。
    少棠一弯腰,军裤松松垮垮挂在胯上,露出半个结实的屁股。
    和以前看见时感觉已不一样。灯下,挺白,还半遮半露。
    ……
    孟小北精神世界里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他爸决定送他去北京,离开西沟这个地方。
    他爸跟他安抚谈心,小北低头想了片刻,头一句话是问,“那我干爹还留在沟里,以后我见不着他了?”
    亲父母毕竟是亲的,哪怕不在一个地方生活,仍有一条血缘纽带牵连着,一辈子挣不脱拧不断。然后少棠与他并不沾亲,孟小北头一个念头就是,以后不在一起玩儿了,就要生分了吧?过三年五载,还记得他孟小北是谁?!
    他也没问他弟孟小京是不是一起去北京,没问小胖子申大伟去不去,更不问他们班学习最好长得漂亮还老借给他作业抄的刘晓洋去不去!以后都没作业抄了!
    孟建民轻捏老大的耳朵,笑容复杂:“你就惦记你干爹,脑子里都快没有你亲爹妈了!”
    孟小北辩解:“我哪有!你和妈能常来北京看我,他得在厂里找个阿姨结婚吧,就跟你当初一样,然后就不来找我玩儿了。”
    孟建民瞅了小北一眼:“你懂得还不少……少棠可能也回去。”
    “他家本来就在北京,他要调回北京军区的部队。”
    孟小北那晚伏在小书桌上,在作业本上专心画小人儿,发展他的业余兴趣爱好。也不知怎的,心里被一股气血涌着,脑海里就涌现那天在水潭边小树林里看到的两个人,就画了下来。
    少年时代的脑构造与记忆世界是奇妙的,总有一些东西,令人印象极其深刻,挥之不去。拿孟小北来说,他童年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顿饭是深山哨所里一顿狗肉火锅,他最快乐的少年时光是和少棠一起在水潭洗澡、山上唱歌放羊,他记忆里最受震动且隐秘不可宣扬的场面,就是在树林里看到两个男人光屁股贴在一起。
    他的年纪还没有明确的性意识,无论异性或是同性亲密行为他都不理解,纯粹只是忘不掉那个场面,深深的奇妙的刺激,又不敢对别人说。换句话说,那俩男的到底干嘛玩儿呢,玩儿得很爽吗,他就没弄懂!即便没懂,那场面大约是怎么干的,他清楚地记下来了!
    对干爹他也没好意思说,在纸上乱涂乱画两个男人的裸/体,脑里胡思乱想两头野猪如何拱大腚呢?然后又赶紧将那张纸撕得粉碎,丢茅坑眼儿里冲掉了。
    那个裸/男的下半截画的,太像那天晚上,从身后瞅见的他干爹的好屁股。
    灯下。
    好像很白。
    好就好在,半遮半露。
    ……
    ☆、第18章 山丹丹
    第十八章山丹丹
    孟小北心里有了小九九,他小干爹那边儿也没过消停日子。
    贺少棠决定调回北京,也不完全因为他干儿子孟小北,没听说过老子追随儿子走的。
    他小舅贺诚打过好几趟长途电话,在电话里找他谈人生理想,谈出路前程。贺诚那个人,既开明又精明,很会揣摩年轻人的心,具体也不知怎么威逼利诱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之少棠最后屈服了。
    他这年纪,站在人生岔路口上,他早晚要挪窝,也不能在西沟混吃混黑一辈子。就连孟建民都知道给儿子寻出路找个奔头,少棠自己也懂人事。
    少棠临回北京前一个月,村头玉米地旁边,再次遇见他的老熟人段红宇。
    段红宇仍梳一头朝天刺着的不服帖的黑发,帅气的一张脸,透着洗脱不掉的浑赖稚气,邪帅邪帅的劲儿。
    少棠皱眉一瞧,红宇单手撑一只拐,挺帅一个少爷,不幸一条腿瘸掉了!
    这人终归因为去年夏天那一场工农武斗,被一群村民用大砍刀把腿砍伤,当时送到县城医院治腿。小地方手术条件有限,耽误了,从此走路不太利索。厂里职工背地都说,活该,闹腾呗,报应!这回成一只瘸腿公鸡,三条腿就他妈剩两条腿了,看这厮还能怎么祸害!
    段红宇歪着脖冷笑:“少棠,咱哥们儿好久没见。”
    少棠点点头,递过一颗烟,对方落魄,心里也怪不落忍,毕竟从小看大的。
    段红宇费力跩了几步,走上跟前:“哥们儿都听说啦,你也要回北京,调到你小舅舅那儿当官?咱俩前后脚一起走啊,终归还要一条路!”
    少棠不置可否。他舅跟他谈过,是念军校进总参,还是去军区基层,还没个准谱。
    段红宇笑容里夹杂一丝苦意、不忿、不甘心:“贺少棠,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可真忍心!”
    “你这人心最硬了!”
    “眼瞧着我折一条腿,你不管我,混蛋。”
    “那天我都看见了,你护着个孩子跑了,那孩子忑么是你亲爹啊,他是你祖宗啊,你跟抱祖宗牌位似的死抱着那小子?!”
    段红宇心里计较的甚至都不是自己折一条腿,他反正回北京照样是海淀军区小霸王,他怕过谁?
    他在乎的是他出事那天,被一群人拿大刀片子追砍,他眼瞅少棠从他身边不远处杀开一条血路,却不是飞身英雄救“美”来搭救他这个倒霉蛋,是奋不顾身救别人去了!
    少棠口气带嘲:“真对不住啊,那天……真没想到你能受这么重的伤。”
    段红宇一撇嘴:“哼,你不是没想到,你是没长那心。”
    少棠揶揄对方:“你丫不是很能打么,你不是海淀大院以一敌六么!”
    段红宇垂头丧气:“虎落平阳被几条狗追!”
    贺少棠由衷说了一句:“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该长长心了!以后别混闹了,去部队历练历练。”
    段红宇挖苦道:“你都被人民军队折磨历练成这副德性,我还是拉倒吧。”
    也是离别伤感,就好像鸟将离巢,对西沟这蛮荒地方竟也生出一丝惆怅,对故旧之交也生出怜悯。贺少棠迎着夕阳,橘红色霞光在半边脸镀上金色光彩,脸庞线条蓦然柔和,挺好看的,比三年前刚穿上军装时,更显成熟稳重,很有男人味儿。段红宇盯着这人看了许久,眉眼流气之间突然柔软:“少棠……我问你句话,你可要老实说,甭来假招的再骗我。”
    少棠:“嗯?”
    段红宇说:“咱俩从小一个院长大,当年在皇城根脚下一起打过架,砸过车,砍过人,现在年纪大了,才生分了。我一直对你不错,没欺负过你,是吧?”
    少棠冷笑:“我一男的,你也没法儿‘祸害’我,你能欺负我什么?”
    段红宇:“我跟人打听了,你在厂里认了个干儿子,你跟一车间那个叫孟建民的工人,你们俩处得特别铁,老在一处喝酒。”
    少棠眯眼:“你想说啥?”
    段红宇:“你怎么就……跟那个姓孟的,关系到那份上了?!你还睡他们家!拿人家儿子都当你儿子养了!”
    少棠:“我怎么了?”
    段红宇简直流露出几分不依不饶的怨妇气:“难不成那秃小子是你俩生出来的啊,是你儿子啊?孟建民长得确实挺帅,我们兵工厂论长相最英俊的一男的,你是不是跟孟建民他妈的有一腿啊?!!!”
    少棠:“……”
    少棠极其莫名,黑眉拧成疙瘩,半晌骂出一句粗话:“你个狗/日的,滚蛋!别跟我扯淡!”
    段红宇这么多年琢磨的心事,就他自己知道。他是越琢磨越瞎,彻底想岔了,思路歪掉了。
    瘦版“赵丹”浓眉大眼的多么帅啊!想当年也就是没有校花厂花这类流行称谓,倘若有,孟建民这号人绝对是岐山兵工厂的“厂草”!
    或者说,就连段公子一个外人都瞧出有些事情不对劲,少棠自己当时都毫无知觉。你贺少棠与孟家人无血缘又不是故旧,都不是一个社会阶层,门不当户不对,你凭什么跟姓孟的混那么铁,这是什么感情?!
    段红宇脸色潮红,俊脸与少棠贴得很近,彼此呼吸对方鼻息。段红宇问:“少棠,我就是想‘祸害’你呢?”
    这人往前一靠,体重就摞上来!贺少棠反应敏捷腿脚也利索,迅速后撤躲开!
    腿脚不灵的是段少爷,一扑扑了个空,甩开拐杖想抱人。段红宇难得认真一回,盯住少棠唇上那颗小痦子,是动了真情,说出口的当真是一篇真心话,粗喘着瞄准少棠嘴边的痣亲下去!
    这一口没吃着香肉,没亲到,撞下巴颏上了,撞出“嘭”的一声,特响!俩人都疼得“嗷”一声,这人然后一头栽到一堆玉米秸秆上,极其狼狈。
    贺少棠捂着下巴,疼,又搓火,真是一肚子冤气,倒霉催的,真想下脚踹人。
    “段红宇你不是有毛病吧,你腿坏了脑袋也让人砍漏了吧!”
    段红宇陷在秸秆堆里出不来,遮遮蝎蝎嚷道:“哎呦,少棠你拉我出来!我不就日过一个女的么,我还告诉你真心话,少棠,我对女的没真心,我也没跟过男的,我真心就对你一人儿,我对你可是守身如玉啊我!”
    少棠上去踹了一脚,骂:“我/操/你守身如玉个鬼,说出来恶心全西沟的人。”
    段红宇赔笑嚷道:“你跑什么你,你他妈还是男人吗!我不就是想亲你一口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又打不过你、又不会强/奸你!”
    贺少棠笑着骂的,带着鄙夷:“日你老娘!”
    段红宇笑得很无赖,偏又有那么一丝多年求而不得的心酸苦闷:“你日我妈干嘛啊,她都五十多了皱皮老脸的,你还是日我吧!”
    少棠:“……”
    段红宇声音软了,表情沮丧:“少棠……唉……”
    少棠歪着头,斜睨对方,一字一句地说:“段红宇我说实话,老子对那种事没兴趣,对日/你的屁股也不来兴趣,你找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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